正文 第31章 迷羊 (6)(2 / 3)

理完了發,又上公署前的澡堂去洗了一個澡,看看太陽已經直了,我也便不回旅館,上附近的菜館去喝了一點酒,吃了一點點心,有意的把臉上醉得微紅。我不待酒醒,就急忙的趕回到旅館裏來。進旅館裏,正想走進自己的房裏去再對鏡看一看的時候,那茶房卻迎了上來,又歪了歪嘴,含著有意的微笑對我說:

“王先生,今天可修理得很美了。後麵的謝月英也剛起來吃過了飯,我告訴她你已經回來,她也好像急急乎要見你似的。哼,快去快去,快把這新修的白麵去給她看看!”

我被他那麼一說,心裏又喜又氣,在平時大約要罵他幾句,就跑回到房裏去躲藏著,不敢再出來的,可是今天因為那幾杯酒的力量,竟把我的這一種羞愧之心驅散,朝他笑了一臉,輕輕罵了一句“混蛋”,也就公然不客氣地踏進了裏進的門,去看謝月英去了。

進了謝月英她們的房裏去一看,她們三人中間的空氣,果然險惡得很。那一回和陳君到她們房裏來的時候,我記得她們是有說有笑,非常融和快樂的,而今朝則月英還是默默的坐在那裏托姥姥梳辮,陳蓮奎背朝著床外斜躺在床上。李蘭香一個人呆坐在對窗的那張床沿上打嗬欠,看見我進去了。倒是她第一個立起來叫我,陳蓮奎連身子也不朝進來。我看見了謝月英的梳辮的一個側麵,心裏已經是混亂了,嘴裏雖則在和李蘭香攀談些閑雜的天,眼睛卻盡在向謝月英的臉上偷看。

我看見她的側麵上,也起了一層紅暈,她的努力側斜過來的視線,也對我笑了一臉。

和李蘭香姥姥應答了幾句,等我坐定了一忽,她的辮子也梳好了。回轉身來對我笑了一臉,她第一句話就說:

“王先生,幾天不看見,你又長得那麼豐滿了,和那一天的相兒,要差十歲年紀。”

“噯噯,真對不起,勞你的駕到病院裏來看我,今天是特地來道謝的。”

那姥姥也插嘴說:

“王先生,你害了一場病,倒漂亮得多了。”

“真的麼!那麼讓我來請你們吃晚飯罷,好作一個害病的紀念。”

我問她們幾點鍾到戲園裏去,謝月英說今晚上她因為嗓子不好想告假。

在那裏談這些閑話的中間,我心裏隻在怨另外的三人,怨她們不識趣,要夾在我和謝月英的中間,否則我們兩人早好抱起來親一個嘴了。我以眼睛請求了她好幾次,要求她給我一個機會,好讓我們兩個人盡情的談談衷曲。她也明明知道我這意思,可是和頑強不聽話的小孩似的,她似乎故意在作弄我,要我著一著急。

問問她們的戲目,問問今天是禮拜幾,我想盡了種種方法,才在那裏勉強坐了二三十分鍾,和她們說了許多前後不接的雜話,最後我覺得再也沒有話好說了,就從座位裏立了起來,打算就告辭出去。大約謝月英也看得我可憐起來了,她就問我午後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陪她出去買點東西。我的沉下去的心,立時跳躍了起來,就又把身子坐下,等她穿換衣服。

她的那件羊皮襖,已經做好了,就穿了上去,底下穿的,也是一條新做的玄色的大綢的大腳棉褲。那件皮襖的大團花的緞子麵子,係我前次和她一道去買來的,我覺得她今天的特別要穿這件新衣,也有點微妙的意思。

陪她在大街上買了些化妝品類,毫無情緒的走了一段,我就提議請她去吃飯,先上一家飯館去坐它一兩個鍾頭,然後再著人去請李蘭香她們來。我曉得公署前的一家大旅館內,有許多很舒服的房間,是可以請客坐談的,所以就和她走轉了彎,從三牌樓大街,折向西去。

上大旅館去擇定了一間比較寬敞的餐室,我請她上去,她隻在忸怩著微笑,我倒被她笑得難為情起來了,問她是什麼意思。她起初隻是很刁乖的在笑,後來看穿了我的真是似乎不懂她的意思,她等茶房走出去之後,才走上我身邊來拉著我的手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