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西藏,是父親開著大客車到重慶接他們的,走的是青藏線,一路經蘭州、青海格爾木等地,翻越唐古拉山時,父親還讓孩子們吸氧,並提醒說最好是睡覺,免得出現高原反應。
到了那曲,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燒著牛糞的鐵爐子吱吱地唱著歌,無比歡快。
第二天清晨,才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居然是一座空廟,名叫孝登寺,當時裏麵並沒有喇嘛。孝登寺,在那曲縣那曲鎮中心,1814年由活佛洛桑尊珠·丹白嘉措始建,距今已近200年曆史,“文革”期間遭到破壞,後來得到恢複與修繕,如今是進行正常宗教活動的廟宇。
阿泰說,當時在他看來,住在寺廟多少還是感覺有點陰森恐怖的,好在父母把他們住的房間收拾得舒適溫馨。在那個寺廟裏,父親還兼職做著駕駛員教練,培訓了很多司機。
居家過日子,鍋碗瓢盆難免磕磕碰碰,阿泰的父母偶爾也會吵架。每當此時,阿泰就爬上咯吱作響的木樓梯,躲進廟裏的角落。
幼小的心靈處於害怕與緊張中,為此日後他還做過一場噩夢,夢見自己在孝登寺樓梯拐角處,被一隻比人還大的巨型蜘蛛追咬得鮮血直流。
西藏那曲的冬天,雪域高原上,滿目荒涼,甚至看不到一棵樹。到了夏天,漫山遍野開著小黃花。
阿泰讀的小學是一個複式班,一年級的他和二、三、四年級的學生在一個教室裏,老師從低年級開始教課,一直教到四年級,然後就放學了。
每天上學,都要穿過藏民的土房子,夏天房子的土坯牆上甚至還長著很多蘑菇,小學生們一路走,一路采著蘑菇。
冬天烤火,需要到山上撿牛糞當燃料,從小瘦弱的阿泰力氣小,每次撿牛糞都比別人少,但他的玩耍點子卻很多。出門時除了背著糞筐,還常常揣著彈弓去打鳥。冬天的高原荒涼空曠,時常會有鳥兒傻呆呆地被阿泰打中。
頑皮的阿泰,也常與同學打架,更多時候是被別人揍得頭破血流,有時被誰打了自己都搞不清楚,回到家中,還要再被父母不問青紅皂白地教訓一頓。有一年夏天,阿泰再次因為與同學打架,被媽媽在半路攔住狠狠揍了一頓。
傷心之下,他一個人順著河水走向遠方,最後在岸上哭著哭著睡著了。
醒來後,看到藍天白雲,還有潺潺流淌的小河,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美好,由此萌發了對自然的熱愛,對美的認知。
在那曲讀初三時,班裏的板報都由阿泰一人“承包”下來了,同時他也熱愛起跳舞,並在一次比賽中獲得了一等獎。而他的舞伴,一個情竇初開的女生,則與他有了“朦朧之戀”。
小學二年級時,阿泰又回到了重慶秀山外婆家,住了兩年多,四年級上半年又轉學到了江蘇溧陽老家。讀了兩個四年級,上了三個學校,第二個四年級的下半學期再次到了西藏那曲,此後直到初中三年級,都在那曲讀書。
3
初三讀了一半,父親從那曲調回江蘇鎮江,阿泰再次轉學到江蘇,然後是一路讀到高中畢業。
在鎮江讀初三時,他還報名上夜校,學習繪畫,一直學到高中畢業。
高考時,因為文化課成績不過關,與他報考的南京美術學院和浙江美術學院失去緣分,進入了鎮江師範專科學校,學美術教育專業,就業方向是到中學當美術老師。畢業後,阿泰不願當老師,就自謀職業去了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
阿泰說,真正接受正規的美術教育,是在江蘇鎮江。從夜校美術班一直到大專美術教育專業,直至畢業後的廣告設計工作,都讓他更直接更規範地去學習美術,而不再僅僅是在那曲時的熱愛與塗鴉。
1996年,進入廣告公司後,他的任務是畫廣告牌,畫一平方米的油畫可以拿到8元錢的報酬。在那期間,他偷偷接了一個私活,從南京經鎮江、常州、無錫、蘇州,一路到上海,在6個火車站站台畫大海報,每站畫兩幅。
每天穿著沾滿顏料的工裝,背著顏料盒子,一路走一路畫,皮膚都被曬黑了許多。在蘇州火車站,因為裝束上的髒亂與邋遢,還被警察盤查了一通。辛苦半個月後,他拿到了五六千元的報酬。阿泰說,這是他畢業後賺錢最多的一次。
參加工作後,阿泰在鎮江認識了一幫朋友,有畫畫的,有玩搖滾的,他和他們在一起混得很開心。但是想到未來,還是覺得沒有什麼希望,於是他就去報考一個歌舞團,考試時唱了一首張學友的《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然而卻沒有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