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師父師娘、大師兄、你三師兄……四師姐、六師妹七師弟都很想你。”
“哦。”何澤虛軟的聲音像冬夜裏的一縷微風,“二師兄呢?”
“咿呀?我剛才沒說我啊?”小秀揉揉小腿,“那我重新說一遍,師父師娘,大師兄……”
“我就問你呢!”何澤有些來脾氣了。
哈,來脾氣了好啊,這才知道他的情緒在哪個點上。
“我不想你。”
何澤突然狠狠地看著小秀,不想嗎?橘黃的燈光照在小秀的臉上,他的眼睛是潮濕的水汽,短發被風吹成一縷縷落在眉上,上個月才受的禮,他頭發就長那麼長了。是太久沒見的關係嗎?再看這張臉,竟恍若隔世一般,那麼令他迷戀。他想他,小秀整張臉都是這個表情。
“何澤我想你,真的。”小秀站了起來,地板好冷,“我想跟你練功,我想咱們幾個師兄弟一起打球,我想跟你一起吃飯!”小腿依舊隱隱作痛,心髒也一樣。
“看不到你,我吃飯的時候在想你是不是還餓著,有時我笑著笑著突然哭了,是因為我突然想到你曾說過類似的話讓我也那麼笑過。”
何澤牙關咬緊,胸口在急促起伏著,可是……他能說什麼?現在的他不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不能什麼都不做,因為他記憶中那些猙獰的記憶已經被挖開了。
“何澤,跟我回武館吧,東海集團根本不是你會選擇停留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不會?”何澤輕聲問,又自行回答,“東海集團就是我現在想待的地方。”
“……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跟你說過。”何澤目視前方,“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沒有任何目。有人為了錢,有人為了權,有人為了愛,有人為了恨會不擇手段。”
“隻是為了那些你快樂嗎?”
“那你告訴我……我能怎麼快樂?”何澤懶懶的目光落在小秀眼睛裏,有依戀也有……怨念,“你是我惟一的世界,你的世界卻不是我……我愛你……可是你不愛我……我不離開你,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
何澤突然笑了,寒風中那低沉的笑聲像一把把小利器,割得小秀生疼生疼的,就像臉上被寒風割傷的疼痛感,全身都是這種感覺。
何澤又問:“你用什麼把我留住呢?”
如果何澤說的愛是愛情,如果何澤說的不離開是身體,那麼小秀給不了何澤答案,但是,他有讓何澤留下的理由。
“十年……不夠嗎?情同手足不夠嗎?傳承武官不夠嗎?”
“夠?”何澤揣摩這個字,“那誰陪我日後的幾個十年?誰能陪我老死?”
“你總會找到一個陪你一生的人,總會找到!”
“已經找到了。”何澤突然扯住他的肩膀,“十年前就找到了!”激動的情緒來得突然,又消失得很突然,“注定的……逃不掉。”他也不想逃掉,為什麼逃掉?愛卻不被愛就是他跟那個她的命運啊,那時候她死了……他的結局也會跟那年的她一樣的,“如果不能給我無數個十年,那麼別管我。”
他放開小秀,感覺那股令人窒息的愛意,像盤絲一樣越箍越緊,可是他一點都不能掙紮啊,捆綁到他停止呼吸的那刻為止吧。因為他被捆綁的同時,看到了小秀也同樣哀傷的臉。
無可否認,小秀會為他心痛,隻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刻骨銘心罷了。
“不能給我一輩子,就不要再管我了,我有我的人生,屬於我何澤的人生。”何澤突然又笑了,微笑著,小秀看到他寂寞的眼睛裏一絲光彩,像是他人生惟一的安慰。
他說:“靈魂沒事,他一直在你身上。”
他就此放開了小秀,那動作讓小秀有一種錯覺,像人鬆開發帶甩開三千丈的發絲一樣,華麗而寂寥。可定眼再看,依舊隻是何澤蕭然的背影以及那頭短發。上個月的受禮儀式他被剪短的頭發看起來還是那麼短,隻是路燈照耀下的黑色影子,就像那三千丈的發絲被絞斷了丟在腳下,也會一直盤繞在他的腳下,他的影子裏。
胸口一陣疼痛翻騰。
“去你的何澤,地球還沒事呢!”
小秀又追著何澤而去!他就是一個二愣子,所以不用去想什麼後果,他不懂什麼大道理,他也不能想得那麼遠,所以……不要告訴他不能給一輩子就不能管他,他有他的人生什麼之類的話。要是沒記錯的話,他何澤的命是他尹堂秀背回來的!
所以何澤……你,我管定了!
……
小秀在張家的陽台上舒展筋骨,昨天抽筋的腿依然感覺到一絲疼痛,臉上的淤青經過了兩天時間的恢複終於開始淡去一些。他伸腿架在護欄上,左右壓腿,身上依然有些痛,可痛得很……舒服。
範浦熙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他在陽台上,踱步走過去,剛想叫他的名字,他卻突然快速收腿,手一撐護欄從陽台跳下去。蒲熙嚇了一跳,疾步走到陽台上。
小秀已經敏捷跨步追上正準備開車的何澤,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最後何澤還是冷漠地打開車門準備離去,小秀的聲音大了些,在陽台的蒲熙聽到了他說:“到底怎樣才算一輩子?!”
“……”何澤的聲音很低,蒲熙聽不到,但小秀的分貝加大了,顯然情緒來了。
“就我一個,那師傅師兄他們你不要了?我們大家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啊!”
兩人談不攏,何澤這次連話也沒說,坐入車內並關上車門。小秀追了他開出去的車子幾步,最終還是挫敗地停下腳步。
張碩那家夥不識相地上來搭訕,小秀大喝一聲:“走開,看你我心煩。”
小秀大步地往樓上走,平日那麼聽話的何澤,這次怎麼會這麼倔強,任由怎麼說他都不肯動搖一點?
在樓梯與蒲熙碰上,蒲熙看他氣呼呼的樣子,詢問:“怎麼了?一大早的這麼生氣。”
小秀又跟他並肩往樓下走,邊走邊解釋:“在生何澤的氣,何澤那家夥兒……”
“你不一直在生他的氣嗎?”蒲熙打斷小秀的解釋。
剛才在陽台那他似乎可以猜測得出小秀跟何澤交談的內容,何澤……想讓小秀許諾一輩子。蒲熙那時候心裏微微有些不安,害怕小秀動搖,所以他幹脆裝什麼都聽不見,詢問小秀。沒想小秀竟然打算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他。小秀就是那樣,老實巴交地不知道任何掩藏,可是太過老實的解釋,有時候也會讓人難受呢。
“生氣?”小秀尋思了一會兒,“我是該生他的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