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奇人奇事(2 / 3)

黃衣駝背老人,隻生起一堆烈火,火上既無鐵架,野兔也未用甚金屬之物穿起。竟是赤手持兔,在熊熊火焰之,不住翻烤!

一隻肥大野兔,已將烤熟,肉香四溢,好不饞人,但黃衣老人的持兔右手,卻毫無所損!

武林高手,倘把內外五行功力,均煉到十二成火候,雖可稱得起入火不焚,入水不沉,但卻隻是指神功凝處之下,可以輕身提氣,短短踏波,及化肉成鋼,火取物等暫時表現而已!

至於眼前所見的黃衣駝背老人,既能安然舉步,橫波“巫峽”江流,又能赤手持兔入火,不畏烈焰焚炙,則除非是具橡皮人,或是一具鐵人,方能做到!

這份功力,不僅使自己深感望塵莫及,便連姊姊“血手香妃”龍妙妙,甚至“灰指神翁,紙錢霸主”穀寒濤,“金鏈閻婆,骷髏仙”裘冰豔等人,也將自歎弗如,甘心欽服!

龍三公看得驚佩萬分之下,竟有點忘其所以地,把足下碎石,碰動一塊,發出極輕微的聲息!

他悚然一驚,並立即窘得俊臉發燒,以為那黃衣駝背老人,必將聞聲喝問!

誰知事情又出所料,那黃衣駝背老人竟似不曾發覺地,仍自翻烤手野兔,毫未加以理會!

對方越是沉穩,龍三公心便越是忐忑!

他暗忖這黃衣駝背老人,既以功力通神,則耳目聰明,必可視螢如月,聽蚊如雷,對於適才響動,那有不覺之理?

如今不加喝問,假作癡聾,分明是給自己留下了臉麵!倘若再不知情趣地,自動出頭,豈非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龍三公想到此處,便自石後緩步走出!

黃衣駝背老人眼皮微翻,對龍三公略一注目,龍三公便慌忙長揖為禮地,陪笑說道:“老人家臨流獨酌,雅興不淺!”

黃衣駝背老人好似有心斂去功力,把兩道雖蘊精芒,卻嫌不大強烈的目光,向龍三公上下略一打量,哈哈大笑說道:“臨流獨酌何如對酒談奇?老弟若不見棄,便請同坐,嚐嚐我這自製村釀,及異味烤兔!”

龍三公見對方邀請自己同飲,不禁有點受寵若驚地,稱謝坐在石旁,但兩道劍眉.卻又略略愁皺!

他皺眉之故,是為了那黃衣駝背老人的異樣目光!

關於黃衣駝背老人目光所蘊精芒,不如想像之強,龍三公倒猜出定是對方有意斂抑,未怎驚奇。使他吃驚的是那黃衣駝背老人眼,不時流轉出一種險毒神色!

這種險毒神色,龍三公也曾在穀寒濤的雙目之見過,但卻仍似不及這黃衣駝背老人,來得森厲!

黃衣駝背老人見龍三公坐下以後,雙手微分,把隻熱騰騰,香噴噴的燒兔,分了半隻,遞將過來,含笑說道:“老弟,你且嚐嚐這半隻烤兔,由於我在兔肉上,抹有極好岩鹽,風味頗不錯呢!”

龍三公見這烤兔是剛自火取出,知道熱度極高,遂先暗暗聚了十成的內家神功,貫注雙掌,然後才一麵伸手接兔,一麵微笑說道:“老人家,兔僅一隻……”

黃衣駝背老人不等龍三公再說,便即連搖雙手地,狂笑說道:“老弟放心,兔雖一隻,但這‘巫山巫峽’之間的空飛鳥,陸上走獸及水內遊魚那一樣不可以供我們隨意捕食?”

龍三公接過半隻野兔,果覺奇燙無比,若非先凝功勁,雙手必被燙壞!

心想兔已離火,尚且如此,可見得黃衣駝背老人用一隻右手,始終持兔在火翻烤之舉,需要有多強功力?

龍三公想到此處,忽動奇念,意欲看看這黃衣駝背老人,竟有多高武學?遂撕了一塊免肉,入口大嚼,揚眉讚美笑道:“這兔肉果然稱得起是人間絕味,但陸上走獸,及水內遊魚,已不易獲,至於空飛鳥……”

語方至此,又被那黃衣駝背老人截斷話頭地,來了一陣哈哈大笑說道:“老弟,你要不要看看我所擅聚獸,捕鳥及取魚的粗俗手段?”

龍三公大喜說道:“老人家請自施為,在下願開眼界!”

黃衣駝背老人笑嘻嘻地站起身來,折斷一根青竹,雙手一揚,把細枝竹,完全擄去,成了根釣竿模樣!

龍三公見狀,訝然問道:“老人家是釣魚?”

黃衣駝背老人雙眉一揚,得意笑道:“豈但釣魚?連聚獸,捕鳥,都全靠這報青竹!”

一麵說話,一麵用手青竹,在地上麵了個周圍七八尺的圓圈,便與龍三公,同住江邊走去。

龍三公惑然問道:“老人家,你畫這個圈兒則甚?”

黃衣駝背老人怪笑答道:“這是‘取獸圈’,我要召喚幾隻肥兔、山獐,或黃羊,小鹿等美味野獸,來供我們烤食受用!”

龍三公怎肯相信?遂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所謂‘聚獸圈’,空蕩蕩地,毫無獐蹤兔跡!

黃衣駝背老人哈哈大笑說道:“老弟不要著急,等我們取魚回來,便可發現那‘聚獸圈’的威力!”

龍三公問道:“老人家怎樣取魚,莫非你身邊帶有魚鉤魚線?”

黃衣駝背老人向龍三公看了一眼,怪笑說道:“老弟英挺風流,分明兼資武,你總該知道殷周間的那位薑牙先生,在‘渭水河’邊,是怎樣垂釣?”

龍三公笑道:“薑太公直鉤垂釣‘渭水’怡情,老人家是否也有效法先賢之意?”

黃衣駝背老人指著奔騰澎湃,一瀉千裏的急湍狂流,縱聲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畢竟今人勝古人!前人薑太公是用直針垂釣,願者上鉤!如今我卻連魚鉤魚線,一概不用,僅憑這一根青竹,便能令水內遊魚,自動自發地,躍登刀俎!”

龍三公見對方發話之際,不僅狂態逼人,更從目光語音之,有意無意地流露出狠毒神色!

他看在眼內,又驚又疑,驚的是這黃衣駝背老人,究竟是什麼絕世魔頭?疑的是對方出語太狂,那裏真會有這等超乎人、近乎神的神奇手段?

這時,已到江邊,黃衣駝背老人選了一個江流最急之處,把手青竹竹梢,放進水內!

龍三公心存疑詫地,目注江流,因他眼力極好,看出正有一尾長達兩尺的金色巨鱗,逆水上遊,從黃衣駝背老人所持青竹竹梢的左近經過!

說也奇怪,黃衣駝背老人的手並未動,那條金色巨鱗卻在遊近青竹竹梢之際,如遇襲擊地,潑刺一聲,離波躍起!

黃衣駝背老人尚未有所動作,龍三公便替他代勞地,伸手一招,運用內家“淩空吸物”神功,把那條躍離水麵的金色巨鱗,撮到岸上!

跟著“潑刺”連聲,又有兩三尾大小不一的魚兒,從水波之,跳擲而起!

龍三公這回卻不再取,隻是提著那尾金色鯉魚,驚佩萬分地,向黃衣駝背老人,含笑說道:“老人家,鱗潛羽翔,均係生命,多事殺戮,有傷天和,我們有了這尾魚兒,也夠下酒的了!”

黃衣駝背老人,聽他這說法,遂縮手收回青竹,向龍三公於頗為得意的,揚眉笑道:“老弟,你看我這‘空竿取魚’的手段如何?”

龍三公由衷讚道:“老人家委實妙技通神,這種手段,有點像是武林絕傳已久的‘無形罡氣’,不知對是不對?

黃衣駝背老人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便自回頭走去。

龍三公提著魚兒,隨著黃衣駝背老人,緩步而行,但尚未走到先前所坐之處,便驚奇欲絕!

黃衣駝背老人適才所畫的“聚獸圈”兒,居然真有靈效,竟發現一隻山瘴,三隻野兔,以及一隻老黃羊等,伏在圈,哆嗦不已!

龍三公失聲叫道:“老人家,你真有通天徹地之能,泣鬼驚神之妙!”

黃衣駝背老人漫不經意地,搖頭笑道:“取魚豪獸,原極平常,我再度試試能否捕隻鳥兒?給老弟看看!”一麵說話,一麵便舉起手持青竹,在空一個圓圈,一個圓圈,不停虛畫!

龍三公問道:“這又是什麼手段?是叫‘聚禽圈’麼?”

黃衣駝背老人怪笑答道:“禽比獸難聚,不敢叫‘聚禽圈’,就叫做‘先天無形弓’吧!”

龍三公正覺這“先天無形弓”之名,起得甚妙之際,恰有兩隻肥大藍色山雞,在空飛過!

黃衣駝背老人見有山雞,便把手青竹,虛空亂劃更急!

說也奇怪,那兩隻山雞,本由側方飛過,但忽然方向一變,對黃衣駝背老人,展翼而來!

黃衣駝背老人見狀,手青竹斜舉,不再亂畫,那兩隻肥大藍色山雞,也就乖乖地,落足在青竹之上!

龍三公看得滿腹狐疑,暗想自己因欲聯絡誌士,規複先明社稷,故對各門各派的有頭有臉人物,多半略知底細,怎的今日竟搜盡枯腸,也看不透過黃衣駝背老人的半絲來曆?

對方所顯功力,極為奇特,他能畫地聚獸,能空竿取魚,能畫圈降鳥,更能入水不沉,入火不焚,簡直玄奇莫測,聞所未聞,巳近於神仙境界!

黃衣駝背老人看出龍三公神思不屬,遂舉杯笑道:“老弟為何出神?是否覺得我邊點手段,在江湖不易見到?”

龍三公點頭答道:“在下由衷敬佩,歎為觀止,老人家可否把名號見告?彼此多結一些緣法!”

黃衣駝背老人哈哈笑道:“緣就是緣,法就是法,緣來千裏可相會,緣去對麵不相逢,與姓名外號,有何關係?我們風來水上,雲度寒塘,互詢姓名,豈非多事?”

龍三公揚眉笑道:“老人家高人深致,果然與俗士不同,但彼此不識姓名,稱呼之間……”

黃衣駝背老人接口笑道:“老弟若嫌稱呼不便?我們不妨互相替對方隨意起個名兒!”

龍三公笑說道:“名兒還能隨意起麼?”

黃衣駝背老人雙眼一翻,怪笑說道:“怎麼不能?姓名本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記號,我們便暫時編定一種特殊記號,有何不可?”

龍三公笑道:“老人家這種想法,倒也新奇有趣,便依你先替我起個名兒如何?”

黃衣駝背老人聲言,目光微注,盯在龍三公臉上,不住端詳打量!

龍三公總覺得對方目光之,不時流露出一陣陰狠毒辣神色,使人毛骨悚然,寒生心底!

遂劍眉微蹙,陪笑問道:“老人家,你這樣看我則甚?”

黃衣駝背老人怪笑答道:“雖說是編定暫時記號,隨意起名,但起得妥貼適合與否?仍要相當學問,我若不把你看看清楚一點,怎能從百家姓,替你找上一個字呢?”

龍三公舉酒杯,飲了一口,劍眉雙揚,含笑說道:“既然如此,老人家不妨便看得仔細一些,因為你替我起的姓名,若是高妙妥當?我或許會從此不用真姓名了!”

黃衣駝背老人哈哈笑道:“什麼是假?什麼是真?慢說區區姓名,便連山川河嶽,日月星辰,有時也無非隻是意識之的一些幻想而巳!”

龍三公心想,此老不僅功力通神,便連言談之內,也均含蘊了極為深奧的神機道語,像這等人物,分明是世外仙俠一流,卻為何又會時露凶殘神色,給人冷酷之感?

他方想到此處,黃衣駝背老人突然把杯酒兒,一飲而盡,得意狂笑說道:“老弟,我從‘百家姓’,替你選擇了一個極為恰當的姓兒!是‘景詹束龍’的‘龍’,我覺得你應該姓‘龍’!”

龍三公心一震,目注黃衣陀背老人,緩緩說道:“老人家,我要請教理由,你為什麼覺得我應該姓‘龍’呢?”

黃衣陀背老人毫不猶豫地,含笑說道:“因為你相貌俊美,因為你氣宇高華,因為你性格倜儻,因為你在武兩道之上,均有相當造詣!這樣的年輕豪客,自屬江湖之‘龍’,我遂替你選了個‘龍’字為姓,難道還不妥,還不妙麼?”

龍三公聽得幾乎從骨頭眼裏都舒服起來,劍眉雙揚,含笑說道:“老人家對我太以過講,但不知你替我起的名兒,又是什麼?”

黃衣陀背老人目注龍三公,嘻嘻怪笑說道:“你就叫‘龍人’吧!”

龍三公愕然問老人家對於‘人’二字,定又有相當理論!”

黃衣陀背老人笑道:“當然不會沒有理由,一般人對人稱譽,總譽之為‘人之龍’,如今我卻把你比做‘龍之人’,你是不是覺得奇怪?”

龍三公一麵舉杯飲酒,一麵點頭示意!

黃衣陀背老人繼續笑道:“所謂‘人之龍’,不過是庸佼佼而已,但‘龍之人’,卻大不相同,比‘人之龍’要高明的多,因為‘龍’之物,已能飛騰變化,呼風喚雨,若再替他加上些‘人’的靈性,還會是池物麼?”

龍三公聽得大為過癮地,點頭笑道:“老人家辨才無礙,舌生蓮花,我隻好汗顏頗甚地,接受你這‘龍人’三字!”

黃衣陀背老人笑道:“龍老弟,如今看你的了,你打算替我在‘百家姓’內,選上那個字呢?”

龍三公早就成竹在胸,聞言之下,應聲答道:“老人家,我替你選個‘萬’字如何?”

黃衣陀背老人好似聽得微吃一驚,目光又複閃射出那種令人生懾的狠毒凶芒,看著龍三公,陰側側的笑道:“龍老弟,請教理由?我又老又駝,不像你風流蘊藉,足使嬌娃紅粉,‘萬’眾生迷,卻為什麼要姓‘萬’呢?”

龍三公於微微一笑答道:“這是實至名歸,決非互為標榜,萬老人家,你的姓兒好選,名兒難起,且讓我想上一想!”

黃衣陀背老人怪笑說道:“龍老弟,自古以來,或是英雄殺敵?或是老吟詩?多半都是欽酒助興,如今我且敬你三杯,包管你思路大開,能替我起個適當的名兒,讓我也過過癮呢!”

說完,果然連敬了龍三公三杯美酒。

龍三公逸興飛揚,在飲完第三杯酒兒之後,立即目閃神光,狂笑說道:“有了,我替老人家起的名兒,是‘如山’兩字!”

黃衣陀背老人皺眉自語說道:“萬如山,萬如山……”

沉吟片刻之後,突然揚眉笑道:“對!對!這‘如山’兩個字兒,真虧龍老弟想得出,的確有賓至名歸之妙,高明到了極處!”

龍三公見他這樣高興,也自得意笑道:“我自認為這兩個字兒,起得不錯,一來萬老人家嶽負海涵,德高望重,應該以‘山’為喻!二來如岡如陵如阜,並含有頌禱老人家靈光永峙,壽與天齊之意!”

黃衣陀背老人目注龍三公,苦笑說道:“龍老弟,我們兩人見仁見智,看法大有不同!”

龍三公愕然問道:“怎麼不同?”

黃衣陀背老人皺眉說道:“龍老弟,在你說來,那些‘嶽負海涵’,‘如岡如陵如阜’等語,確已善傾善禱!但在我聽來,卻是把我罵苦了呢!”

龍三公惶然不解問道:“萬老人家,你何出此言,在下怎敢……”

黃衣陀背老人不等龍三公話完,便即反手指著他那背上駝峰,接口說道:“我認為‘如山’兩字要從我這駝背而來,至於‘嶽負海涵’,‘如岡如陵如阜’等語,也無一不是影射我這背上駝峰,真所謂捧在表麵上,罵在骨裏,足見龍老弟畢竟才華卓越,一語雙關,委實比我老駝高明多了!”

龍三公聞言,知道自己的確出語不慎,恰好搔著對方搔不得的隱處,難怪黃衣陀背老人會如此說法。不禁窘得俊臉通紅地,站起身表,長揖陪笑說道:“在下思慮欠周,出語冒失,敬為謝罪,尚乞老人家海量相寬,並把那‘如山’兩字,棄去不用,重行斟酌……”

黃衣陀背老人搖手笑道:“不必換了,西施總是西施,嫫母總是嫫母,硬要以媸為妍,又有何味?何況我早知老弟姓“龍”,你卻摸不透我的來曆,千秋萬歲,背駝如山,言語雖屬略有失當,也不能太怪你呢!”

龍三公聽得退了半步,訝然問道:“老人家,你怎會早就知道在下姓‘龍’?”

黃衣陀背老人笑道:“我不僅知道你姓‘龍’,並知道你叫‘龍化龍’,你奇怪麼?”

龍三公越發吃驚,雙眉一挑,正等問話,那黃衣陀背老人,又複目閃厲芒,怪笑說道:“龍老弟,我再講兩句聳人聽聞的話,倘若你不姓‘龍’?或是不叫‘龍化龍’時,恐怕早已像這些鳥兒魚兒獸兒一般,死在我獨門秘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