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麵白衣男子迎風長立,雙眸湛湛生輝,語氣十分淡漠地吩咐道:“去吧。”
丈八銀蛇聞言不禁微微一陣顫抖,竟有些不甚悲切地嗚咽出聲,然而卻又心存忌憚,未敢太過喧囂,環首正對容顏冷漠的白衣男子,恭謹叩首三下,繼而躍下青岩,東行遠去。
鬼麵白衣男子漠然遙望銀蛇如電消失在東林之外,略微轉頭瞥了神色冷漠的鍾離秀一眼,微微扯動僵硬的嘴角,輕聲笑道:“萬山墟隙,厲鬼橫行,他竟然為了你甘冒奇險,置生死於度外,當真不錯。”
鍾離秀與鬼麵白衣男子事先早已到了青岩西邊的蘆葦叢,順著風將南門宴和石龍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心中大為感念,亦有歡樂幸福滋味溢滿胸膛,但是神色上始終變化不大。經過近一個多月血與火的洗禮,往返靈都兩萬裏行程,她不光修為突飛猛進,而且心誌更為堅韌卓拔,還隱隱心有所悟,知道鬼麵白衣的男子一步步籌謀算計,正在醞釀著不為人知的大陰謀。
鍾離秀早已對白衣鬼麵的男子不再有絲毫信任,也盡可能不在其麵前透露一絲情感波動,順著他的話頭,漠然說道:“他現在幫我,就像他當初救我一樣,是因為他心存忌憚,如果我不是臨淵七十二聖峰未來的大宗主,我相信他不僅不會伸以援手,而且還會拔刀相向,親手斷送我的性命。”
鬼麵白衣的男子對鍾離秀與南門宴之間的過節不甚了解,而且似乎也從來都沒有探詢究竟的意願,他對待任何事情,就像是在這凶險非常的虎牢山中閑庭信步一樣,漫不經心卻又一切盡在股掌之間,麵對鍾離秀近一個多月來變得越來越孤傲冷漠的氣度,變得越來越理智的態度言語,壓根就無心分辨真假,他有絕對的自信,相信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隻要他想知道最為真實的答案,便能從她身上得到最為真實的答案。
白衣鬼麵的男子昂首翹望漠漠遠山之外的旭日,深邃而又神秘的雙眸微微眯縫起來,眼底神光熠熠,淡淡然揭過話頭,略帶一絲嘲弄意味,笑道:“郭傳雄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靈王之位千年懸而未決,他隻不過是湊巧將九幽玄蛇騙到了明月湖底罷了,竟還由此心生登基為王的妄念,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鍾離秀修行刻苦,對虎牢山中靈族紛爭之事知道得極少,此刻乍然聽聞白衣男子提及,冥冥中自覺抓到了他一路籌謀的一絲關鍵,俊秀的眉梢輕挑,漠然笑道:“你說的郭傳雄我不知道是什麼人,你說的靈王我也未曾遇見,不過看你此前日行千裏,沿途群凶退避,眾妖俯首,想來必是遠勝他們二人,你何不趁此機會登基為王,也好讓後人知道,想要在這虎牢山中稱王,應該要有什麼樣的資本?”
白衣鬼麵的男子轉眼看了看漠然含笑的鍾離秀,眉目間悠悠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淡淡說道:“靈王就在你們臨淵七十二聖峰,你沒見過,我卻知道他一定見過。”
白衣鬼麵的男子話音未落,便已施施然轉首向東,仿佛是刻意回避鍾離秀驟然閃現緊張的神色一般,嗬嗬輕笑不已。
鍾離秀娥眉輕鎖,雖然白衣鬼麵的男子未曾指名道姓,但是她十分的清楚他說的就是南門宴。她知道,白衣男子定然早就從南門宴身上看出了不同尋常的端倪,隻是她尚還未曾發覺,一時間不由得潛心暗想,突然,南門宴劍斬長夜之際烏光搖曳如火的決絕霸道的身影,猛地躍上腦海,頓時恍然若有所悟,心頭突突跳動不絕。
鬼麵白衣的男子似乎知道鍾離秀心中所想,繼續說道:“他所使的劍法與你所使的同出一源,然而他所修行的道法與你所修行的道法卻是大相徑庭,他修行的不是你們臨淵七十二聖峰的『天聖訣』,而是靈王的絕學『大冥神訣』。”
鬼麵白衣的男子一語道破天機,鍾離秀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不由得嬌軀輕顫,思緒如麻,南門宴不修『天聖訣』,反而修『大冥神訣』,而且不知從哪裏偷學了『靈山風雨劍』,實是百死難贖其罪的叛教之徒。他此一番孤身進入虎牢山,又會不會另有所圖?會不會對臨淵七十二聖峰大為不利?
白衣鬼麵的男子看了看鍾離秀雙眉糾結、麵色沉凝的神態,一句到了嘴邊的話又悠悠縮了回去,轉頭遙望東邊漸升漸高的太陽,無聲呢喃道:“接下來你又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靈王?”
就在白衣鬼麵的男子朝東興歎的短暫瞬間,思緒紛亂的鍾離秀忽而猛地平靜下來,蓮步輕移,如燕飄飛,快速往東行去。她迫切地要去問問清楚,南門宴到底為什麼會與靈王牽連甚深,如若情有可原,縱使千夫所指,她也一定要力保其周全,如若其心自鬼,縱使痛如剜心,她也一定要暫行宗主之權,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