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其心自鬼否(1 / 2)

或許是九幽玄蛇的煞氣太重,又或者是明月湖的勢力過於強大,南門宴一行從崔嵬峻拔的湖堤下輾轉向西,三百裏內不遇實力匹敵金將軍的凶獸。

第五日清晨,南門宴已趕至明月湖七百裏開外,踩著旭日的朝暉,攀上一座百尺青岩,放眼望去,隻見遠山漠漠,江河滾滾,茂盛崢嶸的蘆葦浮蕩如波,荻花半開,青白如霧,已然漸露一絲秋的意味。暗地裏掐指細算,不禁心神略緊,眼下已是七月初七,距離中元節,時日無多,而距離靈都卻猶有萬裏之遙。

石龍抱著一兜野果攀上青岩,看著南門宴略顯凝重的神情,邊分他野果邊說道:“這附近依然沒有凶獸出沒的痕跡,明月湖的人也不大會追來,你不必太過憂慮。”

南門宴接過色澤金黃的野果,張口啃食,渾不在意果肉脆嫩香甜的滋味,自顧舉目遙望,低沉說道:“去往靈都還有沒有其他近道可走?”

正一口咬落在野果上的石龍聞言,不禁微微一頓,皺著眉頭鬆開牙關,看著平整光滑的果皮上略顯醜陋猙獰的牙痕,漸漸明白南門宴的心思與他所猜想的全不一樣,默然沉吟半晌,歎息說道:“近道倒是有一條,不過卻也是條絕路,千百年來從未有人能活著通過。”

南門宴劍眉輕蹙舒揚,好似終於有了興致一般,牙關碎咬,仔細咀嚼,直到將一口果肉傾吞入腹,方才漫不經心地說道:“具體怎麼個說法?”

石龍與南門宴相處日多,大略也已知道南門宴外柔內剛的性格,見他暗含興致地繼續探問,也不虛言搪塞,如實說道:“我曾聽聞族長說過,虎牢山七大勝境,勢成星鬥,其間暗有偉力相通,這才每每不能直道而行。靈都與明月湖比鄰而立,中間卻又相隔萬水千山,若要抄近道,便隻能穿過萬山墟隙。萬山墟隙又名天譴之地,生機俱滅,萬物不存,千百年來從未有人能夠活著通過。”

石龍生怕南門宴不知進退,將千百年來無人通過萬山墟隙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說完便靜靜地盯著南門宴,渾然未覺手中野果上的牙痕已慢慢變成了暗色。

南門宴暗自琢磨著石龍所說的萬山墟隙的情形,不覺想起麓塵峰下的伏魔洞,認為兩者之間略約相近,有心想要求證一番,淡淡問道:“哪裏有通往萬山墟隙的入口?”

或許是預料到了南門宴不會輕易放棄,石龍臉上並沒有過多震驚之色,低垂著眉頭回首朝東翹望,沉聲說道:“萬山墟隙的入口俱在七大勝境之中。”

南門宴看著石龍回首翹望的姿態,已然知曉要抄近道便須折返明月湖,舒展輕揚的雙眉慢慢蹙縮起來,兩眼凝定宛若深潭,靜靜注視著西山下白浪翻騰的蘆葦蕩,心下忖度:

郭晉陽與莽牯神獸的大戰,不知結果如何。如果莽牯神獸敗了,郭晉陽將不難發現莽牯神丹早已不在神獸腹中的事實,說不定此刻猶有明月湖的弟子一路追來。如果郭晉陽敗了,哪怕受了一點點小傷,自己一路向西也就罷了,再回頭則無疑是自投羅網。總之,明月湖對於自己而言,是一處避之唯恐不及的凶險之地,回頭不得。

金將軍的主人,鬼麵白衣男子,讓我趕在中元節前將莽牯神丹送到靈都,雖然救治的不過是鍾離秀的半邊臉龐,而不是她的性命,並且她那半張臉最後是美若天仙還是醜如厲鬼,跟自己幹係亦不甚大,但是當初既然發心救她,那麼就沒有理由不善始敬終。

南門宴默然權衡良久,終究還是隨心而行,落落轉身說道:“回頭吧,我們抄近道走。”

石龍沒想到南門宴明知前程艱難卻還是毅然前行,臉上不覺浮起一抹濃重的歎息驚懼之色,看著南門宴飄然東下的身影,紛亂的眸光緩緩彙聚,於駭然深處又漸漸浮起一絲熾熱的激奮之意,猛抬手,一口咬落在掌中的野果之上,霎時間隻覺齒頰生香,甘潤舒爽,不禁悠悠微笑開來。或許,他終究也不是一個甘於隱忍退避的人,否則也不會隻身離開村落出來收獵靈寵,亦不會對淩雲峰的漠視心生憋屈之意。

……

……

旭日冉冉,晨風颯颯,南門宴、石龍、火焰靈狐和金將軍,遠遠消逝在東坡林影之外,西山下漫無邊際的蘆葦浮蕩飄搖,一道闊達丈許的坍痕,好似靈蛇般蜿蜒奔突,幾個呼吸之間便即到達青岩腳下,嗤嗤一聲輕鳴,一條銀蛇從繁茂的蘆葦叢中躥騰而起,禦氣乘風似的,好整以暇地飄落百尺山巔。

銀蛇恭謹俯首於地,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悠然飄飛而下,其中大者白衣如雪,儀態萬千,然而卻又麵容如鬼,正是金將軍的主人。小者,紅裝如火,眉目如仙,渾身自然散發一縷孤傲淡漠之氣,自然便是鍾離秀。短短半個多月過去,想不到她也如南門宴似的,身量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