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思念的苦味(1 / 3)

第十三章 思念的苦味

“上次你為什麼問我小時候的事?”過了好幾天,梁小青才琢磨出不對勁,絞盡腦汁想了又想,“那時候我太小了,什麼都不記得。怎麼,難道我們小時候就認識?”她笑嘻嘻地打趣,眸子清亮狡黠,言語間已經把這種可能性歸了零。

許斯年不置可否,梁小青見狀追問:“不會吧!真認識啊?”

“嗯。”他淡淡應著,氣定神閑,下一秒,便扔出一顆重磅炸彈,“所以連你光溜溜的樣子我都見過。”

“……”真的假的?

一路上梁小青都驚魂未定,小臉紅撲撲的。許斯年卻心情大好,哼著小曲,跟隨電台裏張敬軒的《Deja vu》唱起了粵語歌。

近來梁小青特別閑,因負麵新聞纏身,公司也沒有捧她的打算,空時間無端多了起來。她一個遊蕩在娛樂圈裏的小透明,與她相關的八卦新聞漸漸沉寂,網友對她的關注隨之遞減,微博上終於也消停了。

一旦無事可做,她就格外懷念在劇團時的生活。聽說飾演青蛇的演員已經定了,是從前經常和她一起吃午飯的湖南妹子。《雷峰塔》重新開始售票,她特地來捧朋友的場。

許斯年把她撂在劇團門口,叮囑她演出結束給他打電話。梁小青這才反應過來:“你不跟我一起看嗎?”

“今天不行,有病人已經提前和我預約好了。”他從車窗裏衝她揮揮手,“下次一起。”

行過十字路口,許斯年突然掉頭,一腳油門轟下去,直奔市中心。能在這麼繁華的地段擁有一套百平複式住宅的人,非富即貴,溫婉就是其中之一。

溫婉通過顯示屏看清來客,蹙眉。

他怎麼找到這裏的?

經紀人孟姐正在鞍前馬後地為溫大小姐挑選禮服,今晚溫婉將前往一個私人宴會。孟姐拿著幾件華麗得閃瞎人眼的裙子,走過來讓溫婉挑,正好瞥見了顯示屏:“這不是梁小青的男朋友嗎?”她伸手阻止了溫婉開門的動作。

溫婉直接無視了她,用另一隻手替許斯年開了門。

“你先出去。”她對孟姐說。

孟姐頓感意外,溫婉眉眼一凜,譏誚道:“你不是在壁畫後麵安了竊聽器嗎,想聽到什麼,回頭直接用那玩意不就知道了?”

一時之間孟姐和許斯年都微微一愣。裝竊聽設備是裴禪和的主意,當初溫婉機關算盡故意接近他,凡是有心之人都覺得內裏有鬼,他卻因她那張與青青七分像的臉破例和她簽約了,並在短短時間裏斥資力捧,將她推進一線影星的名列中。

裴禪和的猜忌心很重,特別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隻是他的猜忌心隱藏得很深,一般人看不出。恐怕溫婉是競爭對手在他身邊安放的棋子,他特地派孟姐在溫婉身邊盯著。雖然後來知道溫婉接近他的目的全因私情,他仍然處處提防,不肯百分之百信她。

可是誰都不是傻子,溫婉不說,但她未必不知道。

她的小聰明與裴禪和的猜忌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孟姐訕訕地離開,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倆。溫婉請許斯年坐,話音未落他已經坐下了。他沒工夫和她玩虛的,開門見山,直接把一遝文件撂在了茶幾上。她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封麵,花容失色,脫口而出:“你怎麼會有我的整容病曆?這是隱私!”

“隱私的問題不用你提醒我,不然這時候我早就把它們掃描上傳到網上了。”許斯年靠在沙發椅背上,看上去舒服極了,完全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倒是溫小姐,利用圈中人脈通過網絡對梁小青的惡意中傷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溫婉苦笑,目光若有若無地看向茶幾上的病曆:“你威脅我?”

許斯年:“不然呢?”

他如此明目張膽地耍流氓,讓溫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許久,她才重新積攢了一些底氣:“網上的新聞已經平息了,如果再有什麼,也和我沒關係。”

許斯年沉吟片刻,曲起手指敲了敲病曆:“別擔心,你的病曆一直處於保密狀態,至於我怎麼拿到的,勉強也算動用了一點關係吧。”然後抬起眸,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肯配合,我可以把這份病曆當作禮物送給你,整容醫院那邊估計也不會有意見。”

溫婉竭力壓製心裏的火氣,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壞透了。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也沒什麼,我就是好奇你給了春風傳媒多少好處,讓他們故意簽下青青卻遲遲不安排她正式出道?”他之前就覺得春風傳媒有問題,幸好沒放鬆警惕。

溫婉好似被人戳中了心事,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兩個人雙雙陷入了沉默。許斯年不急,等她慢慢考慮。她的腦袋裏卻一片混沌,進行了半天思想鬥爭,甩給他一句:“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裴禪和的主意。”

在梁小青明確表示拒絕和海棠簽約後,裴禪和一度想不通,她既然想進這個圈子,又何苦拒絕他提出的這麼誘人的條件,難道僅僅因為他?不願意和舊情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後來他才醒悟,自己實在是自作多情了,她做的任何決定,都隻與許斯年有關。

越是對他避而不見,他越是憋著這口氣,非要看到她妥協不可,明的不行,就用暗的,直到她同意與他簽約為止。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手段這樣不光明,簡直不是他的做派風格。或許每個人都有破格的時候,遇到一個人,方寸大亂,連原則底線也一降再降。

在外界看來,海棠和春風是競爭公司,但內部要員又大多熟識。春風傳媒的老總是裴禪和在法期間認識的,願意幫他這個忙,無非是之前聽說過他與梁小青的一段傳聞,想到他也是癡情人,為了挽回愛人耍些手段,無可厚非。何況他開出的條件很動人,何樂不為?

前期鋪墊周密,如今該輪到他登場了。

話劇即將開演,梁小青身邊的位子卻始終空著,於是她順手就把包包放了過去。演出過半,她看得專注,完全忽略了周遭的聲響,連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都沒有察覺。等她想起自己的包包,忙道不好意思,就勢要把包拿回來,卻被那人按住了手。

“沒關係。”

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她抬起頭來,在晦暗的光線裏看到了許久不見的裴禪和。

殺青宴一別就再沒和他見過麵,也沒有刻意閃躲,隻是礙於關係發生了質變,不好有過多交集。裴禪和在殺青宴上給她的“驚喜”,她沒跟許斯年提過,隻當那些沒有發生過。身為大夫,許斯年一直對裴禪和的眼疾很上心,在他的治療下,裴禪和的眼疾也逐漸開始好轉,看起來,康複得不錯。

“真巧啊!”她感歎,雖然明知這種巧合根本就是人為的。

裴禪和沉默著,整個人散發著撲朔迷離的氣息。梁小青見他不言不語,便也轉頭繼續看戲。裴禪和卻在這時突然說:“不是已經簽約了嗎,怎麼還這麼閑?”

這句話對現在的梁小青而言完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打擊。他在旁敲側擊地點醒她:當初拒絕他的邀請是多麼錯誤的決定,她有今天完全是不識抬舉、自食惡果的結果。

梁小青也對現階段的自己很不滿意。或許人的野心就是一個萬丈深淵,起初她隻希望自己可以跳一輩子的舞,憑熱愛養活自己。後來她獲得了演戲的機會,想過足演癮,最後卻被演員這個聽起來高大上的職業吸引,和影視公司正式簽約,如今卻落了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她隻顧責怪自己好高騖遠,不懂珍惜,完全沒往別的地方想,更想不到這一切的背後都由另一個人主宰著。

“你就別明知故問了。”她佯裝雲淡風輕,以同老朋友聊天的口吻對他說,“以你對影視行業的了解,對我的事還不是了如指掌?我呢,說好聽點,公司考慮我最近負麵新聞纏身,讓我好好反省;難聽點,說白了,就是被雪藏了。”她說得倒輕鬆,聽起來一點都不像身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倒像是破罐子破摔,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他還有話要問,梁小青則把食指放在了唇上,噓了一聲:“重頭戲要開始了。”

裴禪和是《雷峰塔》的導演,對話劇劇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今天本就是蓄意來找她,心裏有事,後半截話劇就看得心不在焉。演出結束,裴禪和主動送她,她順口就要拒絕,卻被他先一步擋了回去:“好歹給我一個麵子。”

她不好意思再拒絕,順從地上了他的車。

在回家的途中,裴禪和終於挑明了今天的來意:“無論你遇到再大的麻煩、再棘手的事情,但凡我能幫上忙,盡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梁小青不是沒想過通過他來擺脫現在的處境,可是二人曾經的關係,他若真為她做出太大的犧牲,傳出去畢竟不合適,況且接受了他的幫助,她也不好和許斯年交代。

被公司雪藏後,她曾試想,如果能解約,她對娛樂圈大概不會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說她三分鍾熱度也好,或者叱責她膽小如鼠、禁不起挑戰也好,她踏入這個行業的初衷本身就與名利毫不相關,她隻是想嚐試一件能給她帶來快樂的新鮮事。可是麵對的卻是忽然出現的八卦新聞,與事實毫不相符的報道內容,突如其來的網絡暴力,過分的關注、猜測、杜撰、追問……

演員的職業環境或許並不適合她。

雖然許斯年對她的任何決定都持以支持的態度,但她心裏明白,他對她簽約影視公司這件事一直都有意見,卻充分尊重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滿。

許斯年希望她能做一個遠離是非的平凡人,和他過柴米油鹽的小日子。正如他對媽媽經營的醫藥生意漠不關心,甘當市井中為人開方把脈的中醫大夫。

所以她認真考慮過,摘掉“演員”這個標簽,許斯年的爸媽或許會更願意接納她。為了喜歡的人舍棄一份完全不適合自己的工作,還有什麼不合算的呢?

裴禪和看得出她有些動搖,繼續誘惑她:“當初我說的話還算話,隻要你願意,海棠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如果你是在擔心無法賠付春風傳媒的違約金,那麼大可不必,既然要幫你,自然幫到底。”

違約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梁小青驚詫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暗沉沉的眼眸,現在他已經能開車了,那眼疾應該好了吧。她忽然有些哽咽,他的話讓她很慚愧。

“你可以慢慢考慮,隻要你相信,我是不會騙你的。”

“謝謝。”她終於開口,“謝謝你,裴禪和。”

她鄭重道謝,猶豫著說出自己的決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即使毀約,我也不想再做演員了,就算你為我支付高昂的違約金,以後我也不會給你帶回什麼效益,這筆買賣不值得的。”

裴禪和有一霎的意外,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她會做出不做演員的決定。原本想靠這件事把她製約在身邊,像過去一樣通過日積月累的努力,一點一點感化她,直到她願意給他機會為止,現在如意算盤卻落了空。

“為什麼突然決定不做演員了?”他急道。

梁小青卻沒有回答,隻是眼眸忽然溫柔了起來,似乎想到了誰。

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溫柔是因為誰。裴禪和心底湧出一股無名火,說不清道不明地堵在心口。他不知不覺蹙起了眉頭,賭氣似的說:“我不是在做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