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夕節來到(3 / 3)

他幫工人把損壞的藥櫃搬到門口,聽到電話聲便打發嶽麓去接。

聽到他分身乏術,梁小青也不在意,急切地問嶽麓到底怎麼回事。

“老人迷信偏方,給孫子誤食了土三七。”

許斯年在那邊大聲詢問是誰,換來嶽麓一句不耐煩的嘀咕:“還能是誰?”簡單的四個字讓梁小青滿心自豪。

自始至終,他們都隻能用電話聯絡感情,雖然杭州到橫店的距離用異地戀來形容略顯誇張,但他們確實近半個月沒有見麵了。對其他人來說,這大概是無關緊要的事,問題是從他們正式確定關係開始,就一直依賴著手機,不知道還能以此維持多久。

男孩的奶奶聽說三七有消炎活血的作用,就去村子裏的診所買了一點,摻在藥裏熬好後喂給孫子吃。但是,診所的大夫誤把土三七當作三七賣給了老人。

“土三七和三七的性質完全不同,對肝功能損傷嚴重,經常服用會出現腹水和黃疸等症狀,最終導致肝功能衰竭。”對於她這個中藥盲來說,嶽麓有模有樣地效仿學長的語氣向她仔細解釋,“這種損害是很難挽救的,至今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孩童的體質本來就弱,死亡率更高。”

梁小青忽然想起那次和許斯年去男孩家的時候,那間小診所,那個提防他們的六旬老大夫。

“青青。”許斯年把藥櫃搬上卡車,匆匆跑進來接她的電話。

他的聲音毫無準備地出現在耳邊,讓她的心髒倏忽間顫動一下。

“唉。”她答應著,悵然道,“人死得真不值。”

“你知道了?”

“嗯,在網上看到了新聞。”

“那家診所已經被勒令停業了。”提到這件事,他的情緒略有些低落,停業有什麼用,人死不能複生,“沒等我朋友那邊的化驗結果出來,就有人舉報了那家診所沒有相關執照。”

診所大夫把土三七當作三七販賣給患者,本來不至於驚動電視台,是死者奶奶主動回憶起之前也在診所買過三七,用於為孫子治病……

媒體嗅覺敏感,順藤摸瓜,曝光了這件事,還了藥堂一個清白。

兜兜轉轉,最希望給死者討一個說法的至親,卻間接害死了孫子。

梁小青聽出他滿懷心事,不想讓他再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趕緊轉移話題:“喂,明天七夕,沒有我的戲,我回去看你好不好?”

許斯年沉吟:“還是我去看你比較好。”來來回回,對於暈車的她來說,太痛苦。

“真的?”她激動不已。

“嗯。”他略感好笑,她分明更希望他去橫店,“還沒怎麼逛過影視城,明天你就當一天免費導遊吧,怎麼樣?”

“沒問題。”她答得輕巧,卻忘了自己對影視城也不熟悉。

“想吃什麼,我順便帶過去。”

“唔……”想了半天,她酸溜溜地說,“你把自己帶過來就行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帶。”

“怎麼?”許斯年笑著問,“最想吃我?”

電話那端的梁小青一下子就紅了臉,都說初戀青澀,她覺得現在也沒成熟多少。比起大學和裴禪和無疾而終的一段,和許斯年談戀愛更像一場懵懂初戀,與轟轟烈烈全然無關,但也不平淡。雖然因為兩個人工作的關係,隻能暫時用電話溝通,可是隻要聽一聽聲音就臉紅未免也太純情了,連她自己都不忍直視,聽多了又不會懷孕,至於嗎?

約好上午十點見麵,許斯年一早準備出發,卻被一老一小攔在了門口。

麵對媽和宿宿,他秉持著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無法反抗,隻能逆來順受。

“媽,您今天不打牌了?”

“今天七夕。”許太太答非所問。

“哦,原來今天是七夕啊!”許斯年做恍然大悟狀。

“所以,媽媽的意思是你這麼早出門,難道是急著約會?”車鑰匙在宿宿手裏,眼神裏充滿懷疑。

“我又沒有女朋友,約哪門子會?”他沒說實話,上次就梁小青的問題和媽媽聊得不歡而散,現在公布戀情,擔心媽媽的高血壓。另外,還有令人頭疼的宿宿,母女連心,媽媽一心希望他能和宿宿成雙成對,青青絲毫沒有優勢。他不希望太早暴露感情,一旦讓媽媽和青青麵對麵,有些事就會迅速超出他的掌控,他不願看到青青氣餒的樣子。

許太太欣慰地笑笑:“很好。”隨之而來的一句話雷得他外焦裏嫩,“那你去萬鬆書院相親去吧。”七夕節,萬鬆書院很應景地舉辦了一場相親會,傳說中,梁山伯與祝英台定情的萬鬆書院……

這地點選的,相親會的主辦方真是太機智了。

“能不去嗎……”

“可以。”許媽欣然同意,許斯年鬆了一口氣,許媽又說,“那就陪宿宿出去玩一天。”

這真的是親媽嗎?

非要把親生兒子和養女湊成一對才甘心?

不覺得這關係有點混亂嗎?

許斯年抗議無效,隻好帶宿宿出門,做了十八年兄妹,忽然身份變換,各種不自然。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宿宿吵著要去學校看看,暑假校園裏沒什麼人,但偶爾也有戀愛中的情侶從他們身邊走過,學校附近的冰激淩店裏滿是約會中的男女。宿宿點了一杯草莓冰淇淋,故意隻拿一個勺子,挖了滿滿一勺要喂給他吃:“啊——”

他無可奈何,眼看冰激淩就要化了,隻好低下頭把膩人的草莓吃掉。

有了媽媽的支持,她不再掩飾對他的依戀,眼底的愛慕如潮水澎湃。自始至終,許斯年不為所動。

如果問他對宿宿有沒有感情,答案當然有,可是那不一樣,他看著宿宿長大,從孩童時期到豆蔻年華,為她換過尿布,教她拚音,送她去幼兒園,記得她的左肩上有一塊胎記,這種無堅不摧的感情對她來說卻截然不同。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他不得而知。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甚了解,這份情愫就已經悄然而至。

對宿宿來說,這是她和許斯年第一次約會,可是他全程心不在焉,驀然讓她想起梁小青曾經說過……斯年哥哥有可能是……性冷淡……

不會是真的吧?

想起此事,她也來不及思量,脫口而出問出疑問。

許斯年聽到“性冷淡”三個字不禁蹙眉,尷尬地咳嗽一聲,低聲問:“這從何說起啊?”

“是梁小青說的,她說你對異性冷淡,有可能是性冷淡。”

對異性冷淡和性冷淡能一樣嗎?能一樣嗎?

梁小青,等見麵時,我好好給你好好解釋一下這兩者的區別。

宿宿好奇地觀察著他的麵部表情,很是忐忑地等待答案,然後聽到許斯年咬牙切齒地澄清:“不是,我很正常。”

宿宿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可是她才十八歲,他是真的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讓她難過。

“宿宿……”

“哥,你先聽我說!”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打斷他說話,“哥,不,這時候我應該叫你許斯年。”她握著盛著冰激淩的杯子,冰涼的杯壁已經被她焐熱了,再涼的觸感可能都無法壓製急於說出口話,“我喜歡你!”

他意外極了,一時之間愣在座位上恍惚出神。

前奏過於勁爆,後麵的話呼之欲出:“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就是喜歡上了,你……你呢?”宿宿小心翼翼地試探。

許斯年注視著她,她的臉蛋因為羞澀紅撲撲的,一雙眼睛淚汪汪的,好像隨時都能掉下眼淚來。他心疼地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頭,拒絕的話像魚刺卡在喉嚨裏,說抑或不說都不對。

他隻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手機,解鎖,屏保亮起。

舞台之上,被追光環繞的正中央,身穿長袖古裝戲服的梁小青翩然起舞,墨色長發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翠色裙袂被燈光映成湖心綠波,天上人間,竟然有這樣美的人。

宿宿的眼睛一眨不眨,強忍著眼淚注視著屏保,直到眼前霧氣迷蒙,才結結巴巴地說:“你們不過認識幾個月而已,我們已經認識了十八年……”這樣互相陪伴的情誼,難道會敗給快餐時代的速成愛情?

許斯年卻一語驚人:“我和她相識的時間遠不止區區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