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辜背黑鍋
許斯年到橫店的時候已是傍晚,熄了火便忙不迭地給青青打電話,她還是賭氣不肯接。
之前在冰激淩店,為了顧忌宿宿的感受,他沒有接她的電話,後來他用去洗手間這樣爛俗的借口先走一步,並委托嶽麓把宿宿接回家。他一路風馳電掣,途中給她回撥過去,卻始終無人接聽。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分明是要打擊報複。
誰讓他遲到了這麼久還掛她的電話呢。
他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地打,她狠心地一遍遍地掛,直到他一路從停車場走到她的房間門口。
梁小青正在獨自生悶氣,遙控器頻繁按過去,停在新聞頻道上。聽到有人敲門,她條件反射從床上跳下來,對著鏡子細細打量自己的妝容和打扮。大清早她就為了迎接他做準備,還特地從舞蹈老師那裏要來橫店觀光攻略,餓著肚子等他一起吃好吃的,他卻這麼光明正大地遲到了。
想到這兒,她憤然丟掉木梳,誰知道敲門的人是許斯年還是服務員,於是垂頭喪氣地問了一句:“誰啊?”
“開門。”他的聲音辨識度很高,梁小青有點發蒙。她以為都這個時間他不會來了呢,就這樣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直到許斯年的電話再次打進來,她才猶猶豫豫著接聽,聽他笑著說:“電話你能隨便掛,可是我人都來了,難不成要把我拒之門外?”
話音未落,眼前的門就開了,眉清目秀的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好像曬黑了一點,再看房間,和半個月前送她來時完全不一樣,女孩子的房間能這麼亂也是真難得。
電視裏主播正在播一則新聞:七夕節,男子與小三約會,拒接正牌女友電話,三人街頭巧遇,當場硝煙彌漫,上演了一場狗血淋頭的鬧劇。
主播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字正腔圓,再看梁小青怒目而視的樣子,許斯年不禁好笑:“這新聞播得可真不是時候。”
“坦白從寬,抗拒從……”話說一半就被他的吻打斷了,猝不及防間梁小青非常沒出息地順從了,幾乎沒有任何防守,主動丟盔卸甲迎合著。大言不慚地說,她想念他的吻,於是迷迷糊糊地就把他放進來了,隻聽哢擦一聲,落了鎖。
“想不想我?”他輕鬆把她推倒,酒店綿軟的大床讓她浮想聯翩。
“想……”拒接電話的事在許斯年的色誘下完全被她忘到了腦後,她雙手緊攥床單,嗚嗚嗚,好緊張……
“有多想?”他又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隻這微妙的觸碰就讓她心跳加速。
誰說許斯年沒談過戀愛,調戲小姑娘的技能點根本就是滿分。她不敢看他含情脈脈的雙眼,覺得就這樣被他壓著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點啥,慌忙避開他的眸子,嘴硬道:“每天想你一點點。”說著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的手勢給他看,“就這麼一丁點。”
許斯年卻反手攥住她的手:“每天一點點,那半個月過去應該也攢很多很多了。”
“你少臭美了。”梁小青被他逗笑了。
她笑起來格外好看,目光流轉好像一潭西湖水,讓他情不自禁吻住她的眼,他的唇溫熱,她能感覺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我想你。”他說,“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從未正經談過戀愛的他每句話都讓她酥到骨子裏,她甚至有點懷疑是否真像宿宿所說,他對異性冷淡。事實上,許斯年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不代表他不會談戀愛。往常為了敷衍媽媽,他也會時不時和被介紹的女孩子約會,但多半是例行公事,無須處處留情,自然是禮貌而疏離。
她貪戀地看著他:“等到殺青就好了。”
他躺在她身邊,把她摟在懷裏,輕聲說:“但願吧。”
她並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後來,直到殺青的那一天,她才明白其中深意。人生在世,總要麵臨種種選擇,她能陪他的,唯有今生今世。
時間有限,吃過晚飯天已經黑了,七夕節荒廢大半天,眼看越來越晚,梁小青想和他一起逛橫店的願望已然破碎,又不甘心他白來一趟,便以演員的身份帶他去了拍攝現場,那裏到處都是穿著古裝的演員,來來往往和他們擦肩而過。
許斯年身處其中卻全然不覺陌生,一景一物都在記憶裏沉睡,隨時都能喚醒被他掩藏已久的秘密。
“那邊是秦王宮,那邊是清明上河圖,那邊是明清宮苑……”梁小青像模像樣地介紹著,循聲看去都是清一色的亭台樓榭、富麗殿堂。
仿造的南宋都城和曆史中的情景很像,但不一樣。
他一言不發,陪她靜靜看戲。
這幾場溫婉的哭戲特別多。
溫婉無助地癱坐在地,單薄的衣衫更顯得溫婉楚楚可憐,連梁小青都忍不住為之動容,許斯年卻突然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演技太浮誇。”
“嗯?”她以為聽錯了,溫婉的演技還不錯啊,她的上一部戲可是創造了收視奇跡啊。
“青蛇不應該是她那個樣子的。”
“那應該什麼樣?”她好奇地問。
許斯年笑道:“像你這樣。”
“我?”她更聽不懂了,看向戲中人,論外貌,她和溫婉七分相像;論演技,她業餘,溫婉專業,她根本哪裏都比不上溫婉,難怪隻有當替身的命,許斯年分明在哄她開心。
他卻言之鑿鑿:“演技可以磨煉,至於容貌……溫婉整過容。”
什麼?
梁小青大驚,連忙捂住他的嘴:“你怎麼知道?”這種事不能瞎說啊,見過護短的,沒見過這麼護短的,為了哄她開心,許斯年也是蠻拚的。
許斯年指了指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等她放開後,用隻有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說:“很明顯,看得出來。”
這邊兩個人竊竊私語,坐在屏幕前的裴導餘光不自覺地看過去,卻正好迎上了許斯年的目光。意外之餘,許斯年禮貌回以微笑,算打過招呼,對方雖然是青青名義上的初戀,但仔細算的話,裴禪和什麼都不是。
劇組收工,許斯年也要走了,臨走之前他似乎想到什麼,轉身走向裴禪和。梁小青因為身份特殊,站在原地等他,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他就回來了,她不明就裏:“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說,南宋百姓的服飾以宋錦為主,雲錦興盛於明清時期,而且一些繡樣南宋時期是沒有的。”
經他提醒,梁小青才意識到戲中服飾的細節,不由肅然起敬:“你還研究古代服飾?”“不。”他否認,“隻不過親眼見過。”
“親眼見過?”
“在博物館?”
許斯年不置可否。
親眼見過的意思當然不僅限於在博物館裏走馬觀花式的邂逅。
他笑而不語,晃著腕表,示意差不多該走了。
梁小青盡職盡責地送他到停車場,分別時膩膩歪歪扯著他的衣角撒嬌。
“不然我留下好了。”
“好啊!”橫店的夜景也很漂亮,可以和他在燈火闌珊裏手牽手。
不過她美好的幻想卻被他的下一句話澆滅:“順便讓你知道對異性冷淡和性冷淡的區別。”
梁小青:“……慢點開車,注意安全。”
可能是七夕節的氛圍使然,梁小青溫習過劇本就洗澡睡覺了,卻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近十二點時天邊驟亮,簇簇煙花燃放夜空,今夜良辰美景,酒店樓下有人告白,笑聲此起彼伏。
熱鬧散去,暗夜如水,她卻輾轉反側,摸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多了,還有一條未讀短信,時間在三分鍾之前,是許斯年:我到家了。
屏幕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編輯短信:早些休息。
很快收到他的回複:怎麼還沒睡?
她想了想,手指在鍵盤上嗒嗒打出字:不踏實。
言簡意賅的三個字,換作別人不一定能理解她為什麼不踏實,但許斯年卻懂,一麵躡手躡腳地上樓,一麵點擊發送:我已經安全到家了,別擔心。
收到短信,梁小青安心地閉上了眼睛,試圖醞釀睡意。這一覺睡得並不沉,大概三點多的時候就醒了,天色蒙蒙亮,地平線泛起魚肚白。她站在窗邊看遠處矗立在破曉黎明下的雍容古城,恍惚有種俯瞰眾生的錯覺。
再睡是睡不著了,她披上單衣想要去頂樓等待日出。電梯停在最高層,通過緊急出口再上一段樓梯才能抵達頂樓,沒想到走出電梯時竟然和裴禪和來了一個麵對麵。
彼此都是一怔。
她記得裴禪和的房間在她的對麵,整個劇組隻有溫婉住在頂層,享受著套房的優渥待遇。
裴禪和的表情相當不自然,倒讓她覺得他有些心虛。他數次欲言又止,為了緩解尷尬,她咳嗽一聲,率先說:“裴導,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什麼都沒看見。”自從進組,她就習慣稱呼他“裴導”,拋開感情的事不談,還是要愉快合作的,況且說好還是普通朋友。
他微微蹙眉,想解釋,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梁小青如她所言,對這件事守口如瓶,豈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注定輸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導演和溫婉的戀情在七夕節後很快在劇組裏流傳開來,成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Mandy聽說此事大動肝火,他剛回國,頂著“富二代”的標簽接替了海棠的龍頭交椅,外界對他的歸國處女作虎視眈眈已久,就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鬼才導演到底什麼水準,這時候如果曝出緋聞,豈不是驗證了“紈絝子弟”四個字嗎?
她在北京幫裴禪和處理公司的事,無暇飛到杭州質問他的感情生活,好不容易給他打一通電話,卻是溫婉接的。她看一眼時間,不由冷笑,似乎打擾了他們的好事,沒好氣地說:“讓裴禪和接電話。”
“Mandy?這麼晚,公司有什麼事嗎?”
“公司好得很,倒是你,頭腦發熱!”Mandy不留情麵地說,“裴叔叔再三警告過,你的身份特殊,一定要注重公眾形象,不要隨便談戀愛,你這樣和那些富二代有什麼區別?還沒做出什麼成績就要緋聞纏身了,難不成你也要用這種方式炒作來增加噱頭嗎?”
“我沒有隨便談戀愛。”他瞥了一眼躺在身邊的溫婉,對Mandy說,“你不覺得她和青青有幾分相像嗎?”
Mandy氣急敗壞:“這也是理由嗎?裴禪和,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怎麼理智?”他反問,“說不定哪天早上睜開眼睛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那不如像現在這樣。”他吻了吻溫婉白皙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