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醫不靠譜(1 / 3)

第五章 中醫不靠譜?

“嗝!”她立馬捂住嘴,打飽嗝什麼的也太丟人了吧。

身側幾位服務生也忍不住掩嘴偷笑,她頓時雙頰緋紅。正當她對他方才的話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從包裏翻出唱得正歡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愣了一下,是裴禪和的混血助理。

“梁小姐,你好。我是裴禪和導演的助理Mandy,你還記得我嗎?”

她看了一眼自己給號碼設置的備注名,導演助理……原來她的名字叫Mandy 。

“記得記得,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老板為了赴約特地從橫店趕回杭州,途中發生了車禍,他在進手術室之前叮囑我,務必要轉告你,這次他並不是有意爽約,請你原諒。”

“車禍!”梁小青意外地喊出聲來,“嚴重嗎?”

“托你的福,不嚴重,隻不過右眼因車禍暫時性失明而已。”助理故意把最後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楚,讓梁小青倍感自責。她本來就沒打算赴約,裴禪和卻為了跟她赴約出了意外,反過來還派人跟她道歉,這算怎麼回事啊!她忽然羞愧難當,一碼事歸一碼,這件事她做得的確有欠考慮,既然不準備赴約,應該提前告訴對方,那樣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她在電話沒掛斷前,追問:“他現在在哪家醫院,方便告訴我嗎?”

對方認真考慮了很長時間,才報上地址,有些事知道要趁早,老板遲遲不肯說出口的事,不如由她代勞。

許斯年在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主動把她送往人民醫院,途中他一言未發,氣氛很是壓抑。一路上她焦躁不安,假如裴禪和有個三長兩短,她的罪過可就大了。《雷峰塔》還在拍攝中,導演這邊出了事,劇組立馬就得停工,這事萬一鬧大了,她可擔待不起最後的後果。

車子剛停下,她就迅速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許斯年說:“太晚了,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打車走。”沒等他回答,她就轉身跑進了醫院。

許斯年沒想先走,這麼晚,他不放心,如果沒有接到家裏的電話,他真就準備一直在停車場等她。可是深更半夜,他的手機屏幕上忽然顯示出泉香堂的座機電話,宿宿帶著明顯的哭腔:“斯年哥哥,你快回來,有人來砸店呢!”隻聽那端傳來雜亂的響聲,宿宿哭得更凶了,吐字越發不清晰。他腳踩油門,掉頭就走,一麵用藍牙耳機對她說:“宿宿你別害怕,有人砸店就讓他砸,你不要攔著,別傷著自己。你告訴爸媽,我馬上就過去,讓他們千萬別著急。現在,你把電話掛了,報警。”

患者家屬來鬧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作為大夫,他也可以理解,但有些人的理由實在太離譜了,簡直不講理到極點。他試想了無數種狀況,也沒想過藥堂會惹上一條人命官司。泉香堂在鬧市區,即使夜已深,圍在外麵看熱鬧的人也不少。患者家屬帶來的人一個比一個五大三粗,搶了藥材還砸招牌,橫幅直接掛在大門口,上麵寫著四個血紅大字:庸醫償命。

許斯年是和警察同時抵達藥堂的,進了大門就看到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堂內,店裏已經被砸得不成樣子了。警察來了,這幫人也消停了,一個個低眉順眼地站成一排,為首的患者家屬操著一口說不出是哪裏的方言先跟警察參了一本。執法警察掃了一眼棺材,皺著眉頭說:“就算你家孩子吃了藥堂開出來的藥死了,你也沒有資格來砸人家的店,這叫故意毀壞財物,懂不懂?”

這天晚上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回來已經淩晨三點多了,許斯年疲憊不堪,好在泉香堂已經恢複了寧靜,整條街區都沉浸在黎明前的睡夢中。爸媽也睡著了,隻有宿宿一直在等他,熬得一雙眼睛紅彤彤的。

“怎麼還沒睡?”他走進她的房間,看她坐在地板上,懷裏抱著十六歲生日時他送給她的毛絨兔子。

“睡不著,怕你出事。”

“去做筆錄能出什麼事。”他說著坐到床邊,幫她把蚊帳放下來,“地板多涼啊,快上來。”

宿宿聽話地鑽進來,仍然抱著她的毛絨兔子:“警察叔叔說怎麼辦了嗎?”

許斯年搖頭:“媽把那天的處方給我看了,沒有任何問題,重點在於藥是不是有問題,我做筆錄前在樓下看過了,也沒問題,所以警察提議屍檢,懷疑是不是死者自己誤食了什麼東西。”

“對啊!”宿宿振奮起來,“這個辦法好。”

“但是死者家屬不同意屍檢。”

“為什麼?”宿宿憤然反問。

許斯年輕輕地把食指覆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小點聲:“爸媽都睡了。”

“噢。”她把聲音壓低了問,“為什麼?”

“可能覺得死者為大吧,不想讓孩子死了都遭受這種痛苦,能理解。”他看了一眼腕表,對宿宿說,“別想了,快睡覺吧,明天我接你們回橘井堂暫住一段日子,這裏被砸成這樣,過段時間需要找人裝修。”

宿宿卻戀戀不舍地抓住他的手:“斯年哥哥,你留下陪我嘛。”

許斯年笑:“害怕?”

宿宿搖頭:“不怕,就是好久沒見到你了,想和你像小時候一樣好好聊聊天。”一到高三她就住校了,整整一年時間,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她好不容易忙完高考,迎來了人生中最長的一個暑假,正想著放鬆幾天就去橘井堂找斯年哥哥,這時藥堂卻被砸了,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改天好好聊,今天真的太晚了,我也很累了。”許斯年說著打了一個哈欠。

宿宿隻好放他走,卻想起來泉香堂已經沒有他的房間了。自從他獨自管理橘井堂後,這邊的房間就被爸媽改成了儲物室,堆了好些雜物,蒙了一層灰。

“我去樓下的長椅上將就一晚。”

“哎!”宿宿叫住他,“樓下沒有空調啊,很熱的,你就住在我這兒唄。”

她說著往旁邊讓了讓,卻讓許斯年哭笑不得:“這可不行,我還是去樓下吧。”

“你嫌棄我啊?”宿宿委屈極了。

“怎麼會。”他連忙解釋,揪住她的鼻子笑嘻嘻地說,“隻是我們都長大啦,有些事是要避諱的。”

宿宿聽了這話,情緒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難過了。她低著頭坐在那裏,失落極了,許久才說:“如果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你是不是就不會躲著我了?”

“瞎說。”許斯年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我從來就沒躲過你啊,在我眼裏,你就是我的親妹妹,有沒有血緣關係根本就不重要。”

她卻對這個回答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希望他對自己好,但卻不希望他站在兄長的位置對她好,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自相矛盾。

其實,宿宿是許斯年的媽媽在貴州做誌願者期間收養的孤兒,手續辦得匆忙,所以隨了媽媽的姓。小孩子對身世沒有概念,一直到七八歲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遺棄的孤兒,雖然明白,但也懵懵懂懂的,並不十分清楚。最初她號啕大哭,誰說的話也不聽,覺得自己真慘啊,生來就被親生爸媽拋棄了,身世真是太可憐了。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想開了,覺得爸媽和哥哥對自己這麼好,就算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麼關係?

天亮得很早,許斯年並沒有睡多久就起來了,他把樓下簡單地整理了一番,然後就去廚房為家人準備早餐了。而這時身在人民醫院的梁小青也坐在了醫院附近的早餐店,和Mandy一起享用著豆漿油條。

一個晚上過去了,她還是沒辦法完全接受Mandy昨晚說過的話。

當她抵達醫院的時候,裴禪和的手術剛好結束,他的右眼被罩上了一層紗布,躺在病床上心事重重地盯著灰白色的天花板。她走進去的時候,他機警地轉過身來,眼睛明明注視著她,卻問了一句:“誰?”

他隻是右眼受傷,左眼看上去完好無損,但他卻像個盲人似的,眼神空洞地看著門口的方向,讓她一時之間愣在那裏,不知道如何作答。

還是Mandy突然出現救場,搶在她前麵答應:“是我。”

然後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了下個月的行程,每天都有工作,連梁小青都覺得這樣的生活好累,裴禪和卻顯然已經習慣了。他沉默地聽Mandy說完所有安排,又加了一條:“找個時間約穆西塘見個麵,我希望由她來唱電影的主題曲。”

“好。”Mandy果斷地把這條加入手機記事本裏,並善意提醒道,“她複出後的人氣很旺,聽經紀人說檔期排得很滿,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裴禪和頷首示意知道了:“你先聯係她,把我寫的歌詞一並發到她的工作郵箱,如果還是沒有時間,我會親自去拜訪她。”

“是。”Mandy收起手機,從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摸出一張房卡,“行了,你早點休息吧,我不吵你了。我回酒店幫你拿幾套換洗衣服,明早給你送過來。”正要轉身走,又想起一事,“對了,劇組那邊需不需要暫時停工?”

“不用。”裴禪和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讓副導盯著,把重頭戲先跳過去。衣服也不用拿,明早我就出院。”

“你的傷……”

“小傷,別大驚小怪的。你也回酒店休息吧,今晚辛苦了,讓你特地跑了一趟。”

Mandy本想勸說,話到嘴邊卻被他不容置疑的語氣擋了回去,算了,反正勸也勸不住,這人工作起來不要命。

她離開病房時把梁小青也一並帶走了。

在醫院的樓梯拐角,Mandy主動說出縈繞在梁小青心裏的疑問:“就像你看到的,他的左眼是看不見東西的。”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卻聽Mandy接著說,“他在出國前左眼就失明了。別怪我今晚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態度不好,假如他的右眼也看不見,那他就徹底當不了導演了。從事影視行業,看不見鏡頭怎麼行。”

很少有人會走樓梯,所以整個樓道都是空蕩蕩的,每說一個字都能聽到回音似的。Mandy靠在樓梯扶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呆愣的梁小青,聽她仍然不敢相信地反問:“你說……他在出國前左眼就失明了?”

她冷笑一聲,糾正:“準確來說,是雙眼弱視,近乎失明,如果沒有及時治療,他的右眼也可能保不住了,現在更不會重新出現在你的麵前。他的性格過於強硬,最怕心愛的女人可憐他。有些事,他一直不肯跟你說,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誤會下去。就好比,你並不知道,他的那個混血新歡,就是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件事還沒徹底接受就立刻掀起了另一件舊事,梁小青仔細回想,新歡和助理都是混血,還真是挺巧的,她之前怎麼沒往一塊想呢。

“我生在法國,長在中國,大學又回到出生地。我們家和裴家算是世交,他在赴法留學期間一直由我照顧。那段時間兩家長輩有意撮合我們,我們就嚐試著交往了一段時間,可惜,我們對彼此並不來電。”雖然做不成男女朋友,但她卻很欣賞他對電影事業的追求,於是跟他回國,成為他的助理。

現在談及,Mandy不過把過去的事當故事講,梁小青聽在耳中卻覺得好陌生,原來有那麼多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除了學習、拍片,他在國外還要接受治療。我相信你不會忘記最後一次和他出去玩的情形。他後來跟我說,在畢業的三個月前他們係組織了一次春遊,你作為家屬也跟去了,你們一起爬了長城。他給你拍了很多照片,可大多都是模糊的,那是因為他弱視,看不清楚到底對沒對上焦。你那時候竟然一點疑心都沒有。嗬,你肯定不知道,那些模糊的照片他一直特別寶貝,有空了就翻出來看一看,看到他那個樣子,作為外人的我都覺得心疼。”

梁小青心裏仿佛壓了千鈞巨石,半天沒說出話來。她記得那些照片,明明模糊不清,他卻非要衝洗出來,那時候她真的一點沒有覺察到。

好像世事如此,沒有絕對的對錯,誰都有難言之隱,也無須太過苛責。

她在醫院後麵的臨時接待室想了一個晚上,努力說服自己明天一早就去跟裴禪和道歉,為對他說過的激烈言辭道歉,為先前對他的偏見和誤會道歉。

可是吃完早飯,她卻有些打退堂鼓了,還是裴禪和感覺到了門口有人,向她的方向看過來:“Mandy?”

“喀。”她輕咳一聲,“是我。”

裴禪和仔細分辨著她的聲音,其實根本就不用分辨,從她張口的那一刻他就聽出來了,可是他不敢相信她會出現在這裏:“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