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還那麼長,我對你,沒有責怪,沒有怨懟。

後來,我與大熊也漸漸少了聯係。他的消息,偶爾隻在他的Q空間裏能有跡可循。而他的秘密,我一直珍惜地保留至今。

你有沒有試過拚盡全力掩飾一個真相?

在這個世界上,你喜歡著一個女孩,你悄悄對她好,卻又害怕讓她覺得你對她太好。

你送她一個娃娃,假裝不經意地告訴她,這是那間超市裏最大的一隻。你以為她看不出你的用心。

你為她和人打架,哭了卻假裝是因為受不住疼痛。你以為她不會想到你是心疼她。

許多時候,你分明做了好事,卻故意往壞了說。

這是大熊的秘密。

後來我聽過一首小美的歌,那是事隔很久以後,忽然間想起了大熊。

“看過你糊塗 看過你憤怒/看過你滿足 沒看過你的愛護/看過你跳舞 看過你看書/看過你走路 沒看過你受不住/沒看過你哭 我怎知道你在乎/”

人都有秘密,而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覺得秘密是最牢不可破的東西。許久之後,我仍然抱著醜魚一個人睡,許久之後,想起你和他來,還是會有點兒心醉。

那些你已無所謂。

打包你的行李

睡不著的半夜下樓跑步去

換過新的家具

大風天通州搬家到工體

難過就看喜劇

兜一圈三環四十幾公裏

路過長椿街西

我隻能擰過頭閉上眼睛

若不在仍有愛時別離

就注定會在恨裏重遇

這不過是簡單的道理

可真的要明白卻真的不容易

——曹軒賓《你不在北京》

她沒法形容此刻的心境,但絕對不是恨,也不再是純真的愛慕了。

春風再美,不及你笑

2012年的夏天,青蔓來公司剛好滿一年。清早她路過人力資源部的時候,見到總經理正在裏麵跟幾個同事商量什麼。恍惚中她聽到了一句“北京分部下個月就可以調人手過去了”……一刹那,她愣然在原地,腳步再也挪不動半寸。

耳畔隻有中央空調吹出的呼呼風聲,青蔓想起一年前的夏天,也是這樣的日子,走在路上就算大哭一場,眼淚都要隨時被蒸幹。她在那一天接到周家明的電話,他對她說,我要去北京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放棄當時那份錄用通知E-mail,就那麼不管不顧,跟著周家明買張車票跑去北漂算了。反正他也孤單,她亦孤獨。

但她最終還是摁住了自己。

沒名沒分,她對於他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啊。何況她辛苦麵試十多家公司才終於換來一張pass卡,她不想因為那些輕飄飄的舍不得,就丟掉眼前的一切,重新讓自己卷入“告白嗎”“被拒絕嗎”“跟他走嗎”的旋渦。

她放他走了。

連同跟他相識以來,她要死不活了七年的暗戀。

後來聽說周家明很快有了新女友,和她的聯絡也漸漸少了。她也在無緣得見他的日子裏,縱使再思念他也好,但她都明白,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覺得他就在跟前,隨時可以與他橫衝直撞地去踩踏這座城市每一個角落。

他離開得太久太遠,她便強迫自己不再想他。

可就在今天,她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抑製不住的心跳。如果說一年前她是好不容易理智了一回,那麼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從前那些想要為他犯糊塗的念頭。

她用力深呼吸,接著禮貌的敲門。

總經理,我想申請去北京。她說。

北京的火車站真大,青蔓在裏麵轉了個圈,好不容易找到出站口。她站在陌生的公交站牌底下,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打周家明的電話。

一開始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後來又變成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想必他的手機剛好沒電。青蔓這時才覺得自己傻到無藥可救,她還指望自己能給周家明一個驚喜,此刻驚嚇的卻成了自己。

在電話簿裏翻翻找找好幾個來回,青蔓忽然想起半個月前宋然說要去北京玩幾天,當時青蔓還一臉羨慕地和他胡扯了許久。她心下猶豫了幾分,也拿不準對方什麼時候出發的。一咬牙,就把電話撥了過去。

宋然,你在哪兒呢?青蔓小心地問。

青蔓,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我前幾天不是跟你說我要來北京嗎?我跟我哥在火車站,剛下車,我晚點兒和你說……

你等等,我也在火車站!青蔓趕忙打斷他,生怕晚了一秒他就要掛電話,我剛來北京,不認識路,要不我去找你們吧。

宋然當然沒有讓糊裏糊塗的青蔓來找他們,他拎著大包小包出現在公交站的時候,青蔓感到總算有了救星,趕忙一路小跑來到他跟前。

我運氣太好了,要是沒有你,我這會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青蔓道。

宋然紳士地把自己的行李讓哥哥拿,伸手接過青蔓的兩個碩大的密碼箱,還有一個圓鼓鼓的背囊。

經過三個小時的輾轉換乘,他把青蔓安全送到了公司為她安排的住處。這三個小時裏,青蔓無數次去看手機,卻沒有一次等來周家明的來電。

把行李拎到八樓的出租屋安置好,宋然問她怎麼想到要來北京,她遮遮掩掩,說也沒什麼,就想換個地方試試。宋然打趣道,那我以後想見你一麵就不容易了。

她剛想說點兒什麼,手機嘀嘀嘀響,周家明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問她有什麼事。她佯裝淡定,我來北京了,你不請我吃飯嗎?

周家明總算不負眾望,用他的話來說是推掉了那個晚上雜七雜八的各種聚會,雷厲風行地出現在青蔓麵前。

這個時候青蔓已經送走了宋然,她踩著依然穿不太習慣的高跟鞋下樓,周家明的車已經停在路口。她走上前,滿以為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內心會有多麼波濤洶湧。卻沒有想到,最先探出頭和她打招呼的是他的女友。

這是薇薇,這是青蔓。周家明微笑介紹道。說著指了指後排的座位,示意青蔓快上車。她有點兒落寞地打開車門坐進去。這個位子隻夠青蔓勉強打量一下周家明的背影,他西裝筆挺,開車的樣子似模似樣,這麼久不見,他成熟太多。

真的太久沒見了。

青蔓還記得七年前,剛認識周家明不久。那時候她剛學會用QQ,也是剛懵懵懂懂喜歡上一個男生的年紀。五一節放大假,她跑到姨媽家搶了表哥的電腦玩。打開QQ,輸入了好不容易打聽來的周家明的號碼。

正巧周家明也在線。她看到桌麵右下角那個晃動著的小喇叭顯示他已經通過了驗證,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那時稚氣的青蔓還存著一腔孤勇,因為感情還沒經曆時間的沉澱,所以也沒有那麼深。她隻想著,不成功便成仁,索性試探他一下!

她點開周家明的QQ,說你猜我是誰。周家明想了想,說,A嗎?還是B?

青蔓一愣,才明白原來他心中早有了期待的人選。

她長鬆一口氣,突兀地關掉了QQ。

後來收假去學校,也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直到有天放學,她正做值日,地掃到一半,教室裏早已經不剩幾個人。周家明忽然不聲不響地竄到了她身旁。

那個××是你吧!××是她的網名,周家明的口吻中多少帶了點兒戲謔的味道,他笑嘻嘻地看著她。

她輕輕地偏頭看了他一眼,就那輕描淡寫的一眼,他的神情、他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緊盯著自己不放的雙眸,以及她轟隆隆的心跳,就那麼牢牢地被定格在那段時光中。

雖然她咬著牙狠狠地搖了搖頭,故作天真地問他,誰是××啊,我不知道啊。

但她其實根本遮掩不住自己的慌張,所以才換來周家明一臉確定的口氣說,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肯定是你!

說完他哈哈大笑著,轉身背上書包,揚長而去。

隻留下青蔓捂著胸口,仿佛再遲一刻她就要裝不下去,心虛地笑出聲音。

雖然在今後的那麼多年裏,青蔓已經練就了一副厚臉皮,無論周家明怎麼威逼利誘,她都死也不承認那個跑去試探告白的傻姑娘是自己。

相識一年多,便已是畢業在即。

青蔓發揮得不好,沒能和周家明考上同一所學校。她偷偷打聽到了周家明家的住處,發現就在她每天去上學要路過的公交站對麵那棟最高的樓頂樓。

冬天的時候周家明生日,青蔓拿攢了幾個星期的零用錢買了一張他喜歡的歌手的CD。那天下了一場入冬以來最大的雪,青蔓舉著一把舊舊的傘,風雪一吹來她就覺得自己要跌倒了。

偏偏車站的路又滑,她站在風雪裏,一直等,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周家明才急匆匆地跑下樓。她急著往對麵走,腳下一滑就絆倒在地,摔了一身雪和泥。狼狽不堪的她咬著牙想,怎麼也不能讓周家明看到這樣的髒兮兮的自己。

打定主意,她支起身子準備回車站,卻發現一抬頭,周家明正居高臨下看著她。他依然是那副桀驁不馴的神情,笑起來帶點兒月牙彎的眼睛,對她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皺了皺眉頭,沒有吭聲,想了想,一咬牙一閉眼,就把手裏緊緊攥著的CD連同一張好不容易跟老板磨來的海報遞了過去。

這個送你,生日快樂。青蔓說。

周家明愣了愣,接過來,笑著說,謝謝你。

那個風雪天她狼狽地回家,可她又覺得從未那麼幸運,他扶著她,替她撐傘,還送她回家。

青蔓偶爾也會翹課跑到周家明的學校去。

周家明他們班所在的教學樓旁邊有一個涼亭,坐在涼亭裏抬頭看,正好可以看見五樓的他所在的那個教室。青蔓每次去,就會坐在涼亭裏假裝很閑,其實暗暗抬頭觀望。

課間周家明總會跑到陽台上來,青蔓始終記得有一次,他在陽台上和人笑著鬧著,就那麼突然地唱起了歌。

有時真的是芝麻綠豆大小的記憶,但因為與你最為牽掛的人有關,所以你總是一想起他,就率先想到那場景。多年後回頭張望,被放大了的溫存依然令人徹夜心動。

她這時才知道周家明唱歌那麼好聽,可惜他身旁總不缺女生嬉鬧,青蔓即使站在那個一抬頭就能清楚看見他的位置,也沒辦法走上前去,對他說一句,我來看你哎。

她甚至還會死鴨子嘴硬,當周家明問她“你怎麼在啊”的時候,她便咬死了說,我來看我朋友啊。

聖誕節她寄了卡片給他,最終卻沒有在落款的地方寫上自己的名字。

可就在這個冬天剛過不久,青蔓聽老同學說,周家明戀愛了。

對方是他現在的同學,嬌小活潑,傳八卦的同學描述得繪聲繪色:周家明還在午休時帶了玫瑰花去學校送她!

青蔓心下涼颼颼地刮過一陣旋風。

她這時才明白,原來那個愛唱歌的男生,已經不會再對她歌唱。

宋然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上英語早自習時,宋然在一旁捅捅她的胳膊,非要拉著她一起記單詞。她發牢騷說我記不住,太難了。宋然說沒事,我幫你聽寫,我們過會兒再試著默寫。

青蔓想了想,說那好吧。

後來的很多個早自習,宋然都將滿腔溫柔寫在臉上。直到有一次他在青蔓的默寫本裏夾了一張字條,就像當年的青蔓一樣直白,他說,我喜歡你。

青蔓打開默寫本的時候一愣,她不認識宋然的字。但宋然在旁邊笑著看著她,他說,這個是我寫的。

之後沉默了很久都沒有人說話,身旁許多同學默讀課文的聲音遮住了尷尬。過了一會兒,宋然終於又問她,可以嗎?

青蔓想了想,忽然發現窗外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一愣,周家明怎麼會在我們學校。可定睛一看,他身旁還有別人。

他當然不是來找她,怎麼可能會是為了找她。

那好吧。青蔓黯然地看了宋然一眼,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

從那以後,青蔓才漸漸弄明白了戀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除了有人照顧有人關心以外,更多的是終於可以嚐試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關心周家明。

早上她依然提早起床,可她不會再送周家明去坐車。她頂多遠遠地在車站看他一眼,他多數時候也是一個人,背著書包,行色匆匆地走過。

他哪還能記得那個在風雪天送他生日禮物的女孩呢,他早忘了吧。

周三的時候青蔓去學校,發現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竊竊私語,而宋然的臉色很難看。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下意識去問宋然發生了什麼。

宋然沒有說話。

倒是平日裏和她關係不錯的後桌女生用筆戳了戳她的脊背,湊到她耳邊說,青蔓,你的日記不知道被誰拿給大家看了。

青蔓一驚。

趕緊掏書包找日記本,果然已經不見了。

她已經猜出宋然知道了什麼,因為全世界都已經知道了。她顧不上難堪,隻是擔心周家明如果知道了要怎麼辦。於是四處打聽日記本的下落,可始終沒能找到。

那個晚上青蔓去上網,一上線便看到周家明的頭像在跳。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分手了。周家明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

青蔓不知道回什麼,就回了一個,嗯,別難過。

明天你們學校有課嗎,我們放假,我來找你玩吧。周家明說。

青蔓還沒來得及回,他又補充道,你的日記在我這兒,我看了,挺好的。

那一刻,用天旋地轉來形容青蔓的感受絕不為過。她沒想到這麼快,不知道是誰那麼三八,竟然特地把日記本千裏迢迢送到了他手上。

但她有什麼理由不開心的呢,他終於要來找她了,這次是為了想見她一麵所以來的,不是嗎?

第二天一整個上午,青蔓都沒看進去書,也沒聽進去課。腦子裏嗡嗡的有一萬隻蜜蜂齊鳴,直到快中午時,最後一節課開堂不久,她終於發現周家明到了。

教室外是鬱鬱蔥蔥的花壇,他就那麼蹲在花壇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她。

他眼神澄澈,依然是好看的月牙彎。窗外陽光正好,他的白襯衫上都被鍍上一層金色。

那一刻青蔓真的覺得,她從沒見過比周家明還要好看的男生。如果他的笑容不是那麼感染人,她也許就不用陷得那麼深。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跑出去找周家明。她永遠記得,那個豔陽天,男生對她微笑著說,我們一會兒去哪兒好呢?

那能夠算作是她第一場鄭重其事的約會嗎?雖然才開了個頭。

然後她一扭頭,就看到宋然站在不遠處,眼神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閃。她心中微微一緊。

後桌的女生忽然跑出來找她,問她下午反正沒課,要不要一起去上補習班。很多同學都去,班主任讓我來問問你去不去。女生這樣說。

這一刻,宋然真的以為她會跟著周家明就那麼興高采烈地走掉。

連青蔓都以為她肯定會的。

但她竟然沒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冒出來的古怪念頭,看著周家明的眼睛,他不羈的笑容仿佛又讓她聯想到了一大串有的沒的。

她掙紮了一下,最後索性對周家明說,真對不起,我等會兒還要去補習班,要不你先回去吧,下次……

她吞吐了一下,沒有說出後半句來。

周家明卻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他說,那好吧,我先走。你跟他們去吧,不用送我了。說完他依然衝她明朗一笑。

那笑容,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標誌,讓往後太多年中青蔓每每想起他時,都忘不掉那樣令人心醉的微笑。

她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這才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傻事。

隻差那麼一點點,真的隻差一點點了。

她馬上就可以走近他的世界。

說不定,還有機會牽著他的手,抱一抱他。也不枉她那麼認真地喜歡他。

這是她唯一的一次,險些得到他的青睞。

而後來,這樣的美好,他在不遠處安靜等她的樣子,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的大半年時間,青蔓都沒能再鼓起勇氣聯係他。

包括在QQ上看到他在線,她好幾次都把要說的話敲出來,隻差按下“發送”。但她最終還是沒有。

倒是後來的一次中學同學聚會,令她重新碰到他。

在燈光昏暗的KTV包間,她到得很早,一直坐在角落。周家明那天唱了一首《十年》,青蔓一直一個人坐在一邊,聽著聽著,就小聲啜泣起來。她和周家明根本沒有十年,連五年都還沒有呢。

周家明唱完之後發現了她,湊過來問她怎麼了,發現她在哭就開始開她的玩笑,嘲笑她說你怎麼哭了,這麼傻。

說著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樣的溫柔,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她胡亂地抹掉眼淚,告訴自己不能再失態,於是扭頭看著他,她又一次犯傻了。她問他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周家明先是一頓,然後說,是啊,好朋友啊。

快到晚上準備去吃飯時,一群人走在路上浩浩蕩蕩地亂晃。路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周家明撞了青蔓一下,帶著點兒撒嬌的口吻說,我想吃。

青蔓說那我去給你買吧,就興衝衝地去買了兩串,遞給他,一人一串邊走邊吃。

後來一行人跑去照了大頭貼,那也是她擁有的唯一一張周家明的照片。她一直小心夾在新日記本中。照片上他側著臉,一如既往地微微眯起眼睛。

春風再美,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周家明似乎真的把她當老朋友看。尤其是高考過後,青蔓和他分別在省城兩所不同的大學,但好在還在同一座城市。

宋然的學校與青蔓就讀的S大同在大學城那一圈,離得很近,卻很少主動再來找她。

周家明在QQ上經常跟她訴苦,說一些瑣碎的生活周邊。遇上電腦不懂修,QQ空間不懂裝扮……這種事情都會一概找青蔓幫忙。他依賴的口氣總讓她徹底沒轍。

唯獨失戀時,他從不來找她傾訴。但他獨身一人時,又總邀約她四處遊玩。

青蔓常是輾轉從別人口中,或者是他的QQ簽名之類的地方,得知他的感情新動向。他和誰合了又分,和誰一個月就拜拜,和誰又愛得死去活來。

她卻清楚地知道,這些都沒她的份兒。

直到大三時的某個周末,周家明打電話給她,說半年多沒見你了,要不出來敘敘舊。她問去哪兒。他說我也不知道,我想吃餃子。

青蔓說那我包給你吃吧,你來我這兒。

周家明說也好啊。掛了電話不久,出租車就停在了青蔓在校外租住的小單間樓下。

餃子包了很久,折騰到天色都暗了才下鍋。青蔓在周家明麵前大概總有些不自在,她心懷鬼胎,總怕被察覺自己還沒放下他來。

這麼晚了,我還能趕上回去的車嗎?周家明邊說邊看表。

打車嘛。青蔓提議。

錢沒帶夠。他說著,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但青蔓感覺到了。

她沒有接話,周家明又繼續玩味一般道,要不我住你這兒,你打個地鋪,床讓給我睡。

我想想。青蔓心裏開始天人交戰,她捉摸不透周家明的心思,但她隱隱約約又覺得這代表了些什麼。

周家明見她不明確表態,又繼續笑道,要不我分一半床給你睡也行。

青蔓不傻,她立刻搞清楚了這個暗示的深意。這一刹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那顆傲嬌的心再次回歸,她不願意就這麼不明不白曖昧,所以她咬咬牙,幹脆地說,不要鬧,我拿錢給你打車嘛。

周家明低著頭夾起一隻餃子丟進嘴裏,含混不清地說,嗯。

這個晚上,周家明離開以後,青蔓抱著枕頭發呆到清晨。她幾次三番想給周家明發個短信,但最終沒有。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她想要的從來都是一個答案,並非一份試探。

她想起曾看過的一句話:默默地牽掛一個人,也好過讓他們知道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這一刻她多後悔曾經讓他知道,哪怕他所察覺的那些,於她龐大的感情來說,根本隻是鳳毛麟角。

一年前,青蔓臨近畢業,出來實習,找到如今這份工作。而周家明,在那時去了北京。

青蔓與他從未刻意保持過怎樣的聯絡頻率,所以他不找她,她也心虛得不敢貿然頻繁聯係。

那個晚上,三個人去吃了一頓地道的烤鴨,但青蔓其實覺得不大對胃口,或許也與心境有關。飯後她早早就說太累了要先回去休息,周家明說那我們送你,她趕忙推辭說不用了。

深夜,她隻身一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頭,想象著曾經她深愛的男孩是用怎樣的姿態經過這些街道。路旁的小店門口貼著Eason的新專輯海報,她定了定神,想起那一年,聽他唱《十年》。

她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她撥通了周家明的電話,跟他說讓他送走蔣薇後來找她。周家明答應了。他來的時候,她輕輕伸出右手,她閉上眼睛,很怕得知那個答案。

周家明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把她拉進懷裏,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眼睛。他說,我送你回去吧。

青蔓搖搖頭不肯走。

周家明露出了一個無奈卻又充滿寵溺的表情,他攤攤手,那你想去哪兒?

青蔓說那你呢,你想去哪兒?

周家明慢慢地,慢慢地搖了搖手中的電話。他說,我等會兒還要去找她。

她還想追問他能不去嗎,她想了想,又沒有說話。可周家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說,我先送你回家,晚點兒我給你打電話。

她想了想,說,那好吧。

那個晚上青蔓坐在車裏,周家明一直輕輕拉著她的手。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好難過。她問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兒呢,為什麼那天晚上她沒有對他點頭。現在他身旁有別人,她青蔓算什麼?!

她甚至不敢再往深了想。

回到住處,她簡單洗漱了下,就窩在被子裏等周家明的電話。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五個小時過去,天蒙蒙亮,她猛然從淺淺的睡夢中驚醒,趕忙看手機,卻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她擔心地撥了過去。

周家明接起來,聲音依然溫柔,他說,怎麼了?

你不是說會給我打電話嗎?她小心地問。

哦……我剛才睡著了。他的聲音確實透著慵懶,你怎麼了,有事嗎?

青蔓沒有吭聲,這一刻她想起那個擁抱,想起他的溫柔微笑,卻這才清醒。昨晚那個美好的夢,甚至沒有個好結局。

她慌忙說沒什麼,我有點兒不舒服,我去買點兒藥吃,你睡吧。

掛了電話她撲到被子裏抑製不住地大哭。

七年又怎樣,七年就不用被拒絕嗎?

往後她更不敢冒昧找他,隻一心撲在工作。三個月後,青蔓幫客戶安排住處時,在酒店門口遠遠就看到周家明剛出電梯。她趕忙背過身,而他呢,隻顧和身旁的姑娘談天,又怎會注意到她。

可那姑娘並不是蔣薇。

她沒法形容此刻的心境,但絕對不是恨,也不再是純真的愛慕了。

她終於明白,時光一走,哪還有回頭的道理。

青蔓打算再等半年,等總部缺人手時,她再申請調回去。或者再等半年,有別的選擇,跳槽也行。

她把QQ上的周家明拖到了陌生人一欄。

十年太長,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等。但她想,她至少不該再縱容自己泥足深陷。她想起七年前她聽過一首老歌,那個女生在歌裏唱,我等你,半年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記。

她至今也不知道周家明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但她想,她將再也不會得到那個答案。

她莽莽撞撞去告白的時候,在雪地裏狼狽摔倒的時候,那時他在送別的姑娘玫瑰花。他愛過多少人,又被多少人愛過,她都不清楚。但她來到這裏才清楚地知道,她就算有一天真的與他相戀,卻也難保他就不會離開她。

她曾以為深愛是奮不顧身的那一腔孤勇,可惜她曾經憧憬的愛情,在他身上永遠不會發生。

周家明有時也會想起許多年前那個夏天,他還是孩子氣的中學生,從別人手中接過那個叫青蔓的女生的日記。日記本上密密匝匝全是他的名字。他想,這個女生一定很喜歡他。

後來的許多年,每到他的生日,青蔓總是守在淩晨發祝福短信給他。一開始他不以為意,直到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他發現很多人已經不再記得他的生日時,他還是收到青蔓的信息。

那個傍晚,他心血來潮去吃她包的餃子,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心裏到底裝了些什麼,為什麼他曾對她示好,以為她會滿心歡喜迎接他時,她竟然又沒有。她不是喜歡他嗎,還是說她又不喜歡了。

他於是玩心大起,試探了她。

她的反應卻依然讓他捉摸不透,她難道以為他真的會留下?玩笑而已,也不盡然吧。但他似乎又看明白了幾分,那就是,她也沒有那麼喜歡他。

他像所有被愛卻又心安理得的男男女女一樣暗示自己,仿佛這樣一來他就沒了錯,分明是她不夠情深意篤,又怎能怪他沒有欣然接受。

不然她為什麼能幾次三番拒絕喜歡的人呢。她來北京時,他還百忙之中抽空請她吃飯,送她回家。她悲傷地伸出手時,他曾想問她怎麼了,是失戀了所以逃來北京嗎?他想了想,又沒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