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十一

臨近春節,曹向東趕了回來,給於新辦理工作調轉手續。他買了年貨到老更倌家,跟叔嬸道別。開始叔嬸挺高興,問老的小的好,他回答說小的想爺爺奶奶,老的邀請他們老倆口有機會去串門,可是沒說過幾句話就少了。叔悶頭抽煙,嬸抹起了眼淚,他也不知說啥是好了。叔問他帶點啥?他說什麼也不用帶,城裏都有賣的。嬸迭忙張羅做飯,他想幫把手,,可是嬸含著眼淚把他推開說啥不用。嬸讓向衛伸手幫忙,把他帶來的及家裏有的她認為好吃的東西象預備年飯一樣要盡力去做一桌飯菜。他阻止不了嬸,在屋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臥不寧的他走出屋外,房前房後走走停停,幾分留戀,幾多徘徊。在院裏他看到空蕩蕩的車馬棚;走出院外,大門旁的糞堆,已顯陳舊的馬糞被豬狗糞壓蓋得愈見其少。不知叔為了叫他進屋才出來拿把凍蔥,還是因為拿把蔥才出來叫他,走到他的身旁輕聲說:車馬賣了。早晚都是賣!他無話反過來安慰叔,或許因為自己也無能為力吧,說什麼都顯得空洞蒼白。沒跟叔進屋,他說:“你進屋吧。我去跟老會計告個別。’

他到了老會計家;老會計見進屋的是他,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神色暗然。

老會計說:“你咋年前回來了?看來是真的不打算再回來啦。”

他說:“我給鄉政府打過電話,是真的。”

倆人低頭默坐,不知從何再拾起話頭。他掏摸自己的兜,煙在大衣兜裏扔在叔家。老會計拿過自己的煙慢幔卷。

‘我叔家把車馬賣了,我沒幫上啥忙;他們把我照顧大,如今老了,我對不起他們。’

“說這些幹啥!你叔不會怨恨你,外人也沒埋怨你。”

他歎口氣說:“老會計,我對不起你一一深更半夜去找我。”

‘有啥對不起我的,你也不過是個老百姓。我也不是沒想過,你在家又能咋樣,幹下去又能咋樣。還能帶頭領著老百姓造反阿。”

“鄉裏不聽咱說話,更別說替咱著想了。有的人隻是想著自己怎麼升官發財,把鄉政府變成了試驗田,老百姓成了試驗品。”

“人家那樣想也沒錯,還有誰象老秘書願在鄉下呆一輩子。”

‘老太太不讓於新回來了,我也是沒辦法,自己在這兒咋過?我一口人的那點地,分地時雖說比別人還多出幾畝來,可按現在的種法收法,恐怕連我自己也養活不了。’

‘那你到城裏想幹點啥,靠於新一人工資夠花嗎?”

‘哪夠花。仗著老太太手頭有點錢。老太太雖然不想讓我去幹啥。可我那好意思一家人白吃白住,怎麼也得想法幹點活,哪怕掃大街看大門,掙多掙少也心安。”

“那也不錯。四虎兩口子張羅出去打工,如果你那裏有活幹,幫他們聯係一下。把他們放在你跟前,我放心。象你說的掙多掙少不要緊,隻要平平安安我就知足。”

‘行!我回去就聯係,確定下來馬上往回打電話。”

“麻煩你了,不知啥時再回來,咱爺倆還能不能見上一麵!’

“咱爺倆客氣啥!我能不回來嗎?這裏還有我叔嬸,還有我那點地。地留給我叔家了,房子留給你吧。讓老五小六誰住,啥時有錢啥時給我,即使不給我,我也不會來要一分。鑰匙在我叔那裏,回頭給你送來。’

‘我這麼大歲數了,難得你還信得過。”

老會計送曹向東到大門外,那邊老更倌來找吃飯。在飯桌上,曹向東先為老會計和叔斟上酒,也為嬸和曹向衛倒滿了杯。飯後,幾人送曹向東在大門外話別。他祝老會計珍重,又與曹向衛拉拉手,囑托有事吱聲。老會計和曹向衛停住了送別的腳步,可是叔和嬸步步相送。嬸淚流滿麵,雙手不停地抹去又無聲湧出。他無言勸阻,叔嬸默默相隨。到了村外,不能讓叔嬸再送了,他轉過身說:“叔,嬸,回去吧!等放假我和於新領孩子回來看你們。’說完他快步離去。走出不遠,他回頭見叔嬸還站在原地,向他揮手示意走吧。他又走回來,為嬸暖暖手,讓叔嬸先回去;在叔嬸不停的回頭注視中,他才回身走在即將離開家鄉的最後一段路上。這些從小就熟悉的路今後不可能再留下他的身影;身後仿佛響起兒時叔嬸或眾鄉親呼喚他吃飯的聲音,一一

春節在即,趕路回家的人多,外出的少;侯車大廳裏燈光通明卻顯得空空蕩蕩。曹向東從廁所出來,發現不遠處角落裏一個似曾熟悉的背影,沒等認清就躺到長椅上,他的視線被擋住了。他繞過去,拍拍這人肩膀;二渣子睜開眼,穿著肥厚的棉衣隨即坐起,並嶷惑地看著眼前的他想站起身,他卻坐到了二渣子身旁。他問:

“你咋在這兒?’

‘幹點活。”

‘幹活兒?在這兒幹啥活?’

“鐵路裝卸隊有人空斑,就找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