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3)

收完麥子的地裏,兩台拖拉機日夜不停地翻耙起壟,歇人不停車。司機們吃住在隊裏,二玲子給做飯,多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關健時節司機們是老爺,飯菜好了壞了,鹹了淡了,挑剔的話比放的屁都多,好在二玲子駕輕就熟,倒也不覺得難侍侯,惹急了把飯勺一摔:不吃餓著!能消停一會兒。當然,飯菜是充足的,誰能保證不剩下一星半點。剩下了二玲子帶回家,否則扔掉也可惜。

家裏飯不及時的情況下,曹向東也會在隊裏吃。他跟車翻地,有時也頂班,尤其是晚間枯燥地坐在五鏵犁上,機車的轟鳴,車燈光吸引來成群蚊蟲的叮咬,一夜下來簡直叫人發瘋。如果白天有事,他還得照常去辦。隊裏搶先霸占了兩台‘東方紅’,別的隊眼紅,到機管站爭鬧,站長沒辦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柴油讓人家先裝走了。曹向東被人釜底抽薪,到機管站找站長商量對策,站長告訴他:石油公司兩輛油灌車跑不過來,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往這兒送油,但卻給他寫了條,開了票,讓他自己去油庫裝油。他回隊裏讓老會計去銀行支錢,拉油跑趟車,同時也把煤和鐵買回來。老會計到銀行走一趟,氣亨亨空手而歸:沒錢!他到銀行據理力爭:我們隊裏的存錢,憑啥不給支?工作人員不屑一顧:你存錢,不等於所有的生產隊都存錢,更多的是欠錢。錢是有,是預備給公社幹部及所屬機關單位人員開資的。他隻好先到供銷社借了兩百元。

油庫遠離城區,裝好柴油,曹向東騎車先進城走了。他找到土產公司的經理,說明是供銷社主任介紹來的,想買點這裏回收的鐵。經理熱情地接待了他,並答應每斤便宜一分錢。他馬上保證以後隊裏用鐵,都來這裏買,並表示感謝給予的照顧。經理豪爽地擺擺手,說自己和供銷社主任工作在一個係統,認識多年,交情很深,不用客氣,並親自領他開票交錢,隻等來車挑鐵過秤即可;又千叮嚀萬囑咐他:不能說出鐵便宜,否則也回收鐵的物資局那裏知道後,這裏的日子不好過。曹向東出了土產公司,來到一家副食品商店,用於新的糧油供應本,買了二斤肉一一以後隊裏還二斤油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該給司機們改善一下夥食了,堵堵他們的嘴,二玲子的飯也好做,也不能總拿他當隊長的塞牙縫。他又買了幾瓶山楂酒,非年非節白酒沒有;裝了半提包兒,夾在自行車的貨架上。他到煤炭公司時,隊裏的馬車己等在這裏;幾人看著公司院裏幾名工人正往煤堆上澆水,老會計憤憤不平,他見狀隻是笑笑。把錢票本等交到老會計手裏,核對無誤之後,餘下的事交待給老會計,他自已帶著酒肉先走了。

老會計用農機站長家的煤炭供應本,開票交錢買了一噸煤;等他們走出煤炭公司大門時,巳快近中午了。他們趕到土產公司,老會計拿著提貨單到門衛打聽,果然下班,隻好等下午再裝那兩噸鐵了。曹向東臨走時特意告訴他們下飯館,即使沒有他的話,老會計也決定要犒賞一下尤千裏;入隊己來,爺幾個沒少為隊裏出力,這點權力他還是有的,並非是自己要借光占便宜。曹柱子看車一一這小子樂嗬嗬卸下車上備帶的草料包喂馬。

勞動服務公司下屬的知青混飩館,營業不長時間,裏麵人頭攢動。老會計讓尤千裏占著座位,同時掏出兜裏的錢票本等物交到他手裏一一他絲豪不敢麻痹大意,萬一被偷豈不是自找麻煩!他用去一斤四兩糧票,花了兩塊四毛錢,買了四根麻花和四碗餛飩。他和尤千裏倆人分吃了餛飩和一根麻花,剩下的麻花給柱子帶回。

吃飯期間,老會計向尤千裏評說著隊裏的一些事,沒有曹向東跑在前頭,有時還真辦不成;辦事的過程中,該花或不該花的錢,都得花,例如今天花三毛錢買的一包煙,隊裏就該給報帳,為隊裏的事,難道還讓曹向東個人賠上。有些社員背地裏說三道四,是他們不明事理;他幹了這些年會計,對此心中有數。隊裏之所以使用拖拉機這麼硬氣,還不是因為與站長的關係處得密切。這些年隊裏隻要用糧票,無論多少都直接去他家拿,秋後用大糧適量多給些,表麵看隊裏吃虧了,其實是沒算細帳,如果隊裏賣商品糧換糧票,除去糧庫的七扣八扣,加之車馬人工,兩相比較,才是真的虧。今年又用人家的煤本買煤,隊裏己商量過,把石頭山上七扭八歪的老柞樹砍兩車,給人家當燒材,要不人家燒大腿!老會計接著說:供銷社進貨,隻用咱隊的車,運費還一分不給少算,其他隊想掙這錢門兒都沒有!主任個人用趟車或要點豆秸冬天壓房子,能說不行。一一頭兩年我就想隊裏要辦個油房,每年隊裏來糧油廠換點豆油,別提有多勞心費力了。老會計吃著餛飩,想起了心中的打算。尤千裏感到老會計是可信賴的人,也想說點啥。可說什麼呢?說說女兒的婚事,探詢一下外人的意見,幫自己拿拿主意,猶豫之中,他感到無從說起。那天,曹向東找到他開門見山提起說親之事,態度很客氣,他有受寵若驚之感。他笑了。為女兒提親是該高興,但當說到男方是曹柱子時,他的心頓然一沉,不知該說是好或不好。曹向東明顯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但卻笑著說:你考慮考慮,給個信。隨後又說了一大堆這事可行的理由:曹柱子是個誠實的孩子,臉上的疤痕是後天燒傷所至,不會影響將來生孩子的容貌;目前是哥一個,不存在分家的問題,家裏積攢下的財產,還不都是他的。尤梅是個能幹的孩子,嫁過去之後,不會缺東少西,小日子隻能是越過越好,有了孩子也不會再是地主的成份,這些,不正是當老人期盼的。再說咱們尤家,新來乍到,單門獨戶,以後過日子能沒有大事小情?結了這門親戚也會有個照應,是親三分向,總不會象外人袖手旁觀;即便國家政策有變,社會上有個風吹草動,有他這個當隊長的親屬在旁嗬護,誰又敢難為咱家!曹向東講得冠冕堂皇,娓娓動聽。他聽得昏天黑地,心情壓抑;過後細思熟慮,卻也是實情,沒有一句假話。但是,這些話怎能跟女兒講,他感到為難,先是輕描淡寫地跟女兒說了一嘴這事。女兒聽了婚事的介紹,沉默不語,沒有明確態度,心裏何想,不便究問;等老母親到後,娘倆兒細說,再行商榷。今天進城,他敏銳地感覺到曹柱子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在車上為他笨拙地讓著坐墊,讓人感到分明是背後有人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