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新幫嬸婆掐豆角的老筋,家長鄰短地嘮著閑話,感歎城裏的小青年沒有工作,甚至有的打架鬥歐,家長怎樣鬧心,把她這些天的感受和見聞,揀些說給嬸婆聽,似乎在證明哪家都有本難念經。嬸婆也主動向她打聽起母親和大孩子在城裏的近況,反替她感歎兩下裏的惦念!世上的事沒有那麼多稱心如意。言談之中,她明顯感覺到叔公嬸婆往日陰鬱的心裏訪佛注入了幾分喜悅之情,少了壓抑沉悶的氣氛。叔公找了把又大又黃的菇娘兒,在園子裏招呼孫女吃。她見女兒吃著菇娘兒又指樹上的青沙果讓爺爺給摘;叔公毫不遲疑摘下幾個,女兒隻啃了一口,又酸又澀的沙果被她吐了出來,手裏的摔在地上。女兒的童真童趣牽動著爺爺臉上的笑容;嬸婆吩咐他領孫女摘些茄子和辣椒給她帶回吃。她種園子還行,可栽種秧苗活下來的比死去的少,這方麵的菜相對來講不充足。
於新幫嬸婆涼好豆角絲,共同進屋。於新讓嬸婆找出一把木尺,給嬸婆量著肩寬身長;嬸婆不解地問這是幹啥?於新說了那塊布,要給她做件衣服,直接拿回來一怕她不要,二是鄉下也沒有碼邊機。嬸婆受寵若驚地說什麼也不幹,她整天打狗喂豬,穿那麼好的衣服幹啥!一個躲閃,一個拉扯,倆人親密融洽。嬸婆把於新推坐到炕上,拉著於新的手,忽然正色道:
‘你說,這事能行嗎?’
於新懵懂了,她問:‘啥事?’
‘向東沒跟你說?給柱子介紹對象。’
於新喜形於色:‘沒有啊!誰家姑娘?’
‘可能他沒工夫,還沒問呢。’
‘他沒說是誰家姑娘?!’
‘就是隊裏新來打鐵的那家人,有個姑娘。你說,這事能成嗎?’
‘那姑娘啥樣?我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聽你叔說,還怕人家不幹呢!’
‘大概等人家回話,不得商量嗎!’
“你看,咱柱子那樣,不能委屈人家呀。’
嬸婆不免氣餒;於新安慰道:
‘向東晚間回來,我追追他,讓對方快點給個話。’
‘我想啊,要是能成,姑娘提啥條件,咱都答應。’
‘能提啥條件?大不了三大件。我的自行車還新呢,給她!’
‘留著你自己騎吧,好不容易買的。’
倆人說著話,似乎婚事巳定妥,開始興奮地按計劃籌辦財禮了。於新給嬸婆又量了遍身材,該沒理由拒絕一件新衣服了吧。嬸婆也仿佛看到了兒媳婦進門,擔心婆媳之間能否處好,不知那姑娘什麼個脾氣秉性。於新自告奮勇要先去看看,嬸婆提醒道:你去可說個啥?於新說正要麻煩他們給做個用自行車帶孩子的車座。她想把女兒帶到縣城照相館,照張像給外婆寄去,同時也能給照片敷上色彩。
於新聽說過新入隊的有個女人會打鐵,請人家幫忙,是買自行車時就有的想法,隻是礙於不熟,沒有合適的機會張嘴;聽過嬸婆的焦慮,反而產生好奇成了借口,她特意來到知青點。尤梅和二弟給她說了製作車座用料的規格和數量,因為隊裏沒有這方麵的備料,如果能找到隨時都可以做。回到家裏,她回憶著尤梅的言談舉止,越想越感到心涼,什麼叫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就是明擺的事實,根本不可能成!她要阻止丈夫趕快別提這事,可是,己經跟叔嬸說了,總得給人家一個答付吧。她抱怨曹向東賴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是買自行車嗎?托人花錢就能辦成的事。但願人家姑娘不同意,這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她寬慰自己,這不是操心著急沒影的事嗎!轉而心平氣和地想,如果姑娘答應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叔嬸的一家人能虧待她嗎?還不是把她整天捧在手心裏;將來還不是她當家,說一不二,小日子過得指不定多好呢?她將感到多幸福啊!果真那樣,叔嬸一輩子也算好人有好報了。於新感慨一番,又想到當初叔嬸是怎樣對待她自己的;插隊時,她什麼活都不會幹,被還不是叔公的隊長派到學校教學,天上掉下的好事,憑什麼?她也不過在美術和音樂方麵有點特長罷了。孩子們和她一起唱歌,共同用蠟筆頭塗抹著心中的色彩,廣擴天地真是大有作為啊!她要紮根鄉村一輩子。然而,家長有能耐的知青正在偷偷地往回調動,一時回不去的開始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