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 3)

裝滿麥子的幾輛大車陸續進了場院,開始卸車。曹柱子站在麥垛上,四虎子和二渣子從車上把麥捆挑到他的身旁,麥垛越來越高,挑麥捆的人愈是吃力。垛完麥子,也就該歇晌了。四虎子讓二渣子幫柱子卸車飲馬,等晚間卸車時他再幫忙;他拿著那把酸汁柳先回家了。剛才路過家門口,他和二渣子躺在車上迷迷糊糊打瞌睡,忘了這檔事。他們仨人雖說是同齡,但從小到大,二渣子跟在四虎子的屁後,上山下河,捉鳥摸魚可以說形影不離;曹柱子與他倆不甚合群。

四虎子已結婚另過,可還沒有自已的房子,住在父母家的西間屋;媳婦有孕已顯懷,曾試探說:想下地割麥子,由他帶著,也能多掙份工分!結果被他搶白道:呆著,掙那幾個工分幹啥,缺不了一口吃的!其實他是心痛媳婦,更不想讓人笑話:媳婦那樣還下地幹活。他正年青力壯,割麥子幹一個半人的勞動量,不見得就落後,但他不幹!寧可跟車挑麥捆,不肯彎腰撅腚不前不後地割麥子。

四虎子進了院,見英子正在園子裏。

‘英子,給你。你媽給采的。’

六七歲的英子,突然聽到叫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用小手急忙捂住圓鼓鼓的衣兜,瞪園眼晴,盯著看四叔。

‘你他媽幹啥呢?給我出來。’

英子知道自已闖禍了,雙手更緊地捂著衣兜,但看著四叔的威嚴,反而歪脖皺起了小鼻子。她的樣子,讓四虎子感到好笑,但他繃起臉裝腔作勢衝進園子,叱道:

‘你還翻天了!給我看看,柿子熟了嗎?就往下摘。’

英子仍捂著衣兜,蹲在地上;被四叔雙手操起,夾在腋下要摔到園子外去。她手刨腳蹬,嘶聲喊起奶奶,真有了幾分恐懼。

老會計挑著一對空水桶,進院見兒孫的情景,訓斥道:‘你放孩子,嚇著她。’

四虎子放下英子,咬牙跺腳,在侄女的小屁股上碰了一下。英子飛跑,抱住了爺爺的腿。

‘別怕,爺爺揍他,拿扁擔揍他。”

老會計撫慰著孫女。他的兒女多,出門成幫,人多勢重,難免欺負人;可他不欺負人,更不慣孩子,管孩子是真打,不打管不過來,全村人都看得見。現在長大的逐個成家另過,他還管,不能窩裏鬥,讓外人看笑話;沒成家的還需他繼續操心,何時是頭?有時不能不煩心。盡管如此,他卻不煩一家家的孫兒孫女,都有隔輩親之感。隻是親不過來,來的不攆,走的不送,吃喝隨便;不管飽餓,不管哭鬧,隻管遠離水火,不磕不碰就行,這是他和老伴的宗旨。

午休,二玲子到家屋都沒進,直奔園子裏摘了幾根黃瓜,又拔了兩把小白菜。黃瓜沾醬,白菜熬湯,早晨蒸的饅頭,就那麼吃,她洗著菜,心想著飯食。把菜收拾到鍋裏,讓在旁磨刀的丈夫幫著燒火,她又拿起盆,舀了幾碗大楂子,添水淘米,要把晚飯預備出來。她把淘米水倒在屋外的雞食槽裏,衝起成群的蒼蠅;一手夾著懷裏的盆,一手人從雞窩裏掏出兩個雞蛋,轉身又放回一個。回到屋裏,放下米盆,雞蛋被打在一個豁口的小碗裏,攪拌均勻,放到巳漏氣的木製兩體的鍋蓋上,她告訴丈夫鍋開之後,把雞蛋灑進湯裏。她要去看孩子,叫回英子姐倆吃飯;同時囑咐婆婆或四妯娌,下午該給大楂鍋燒二遍火時,別忘領英子回來,看著英子燒火,並幫著放水堿。那樣,她們晚間幹活回來就能吃現成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