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男女合租(1 / 1)

法國梧桐的葉子,黃了,一片片,零落風中,跌到雨地裏。然後悄悄地失去。

秋季,第一次寒潮襲卷了南方。山容在伊妹兒裏說:“石獅下雨了,氣溫驟降,刮很大的台風。石獅都冷了。家鄉就不用說了。一蟲,請加衣服。”

席一蟲遵命。

他愁眉不展。每次,夜裏他打蘭蘭兒手機。他說什麼,蘭蘭兒都不吭聲,也不掛機。問急了,就聽見她在那頭哭,一抽一抽。

他去新汽車站,花八十元買票,提個旅行包搭上直達廣東中山的長途大巴。

一路經南雄過順德,相安無事。一蟲到中山的時候是個黃昏。天上陰霾密布。細雨飄飄灑灑。街上芒果樹在秋天裏仍舊發翠。細雨把葉片淋得滑亮滑亮哩。

席一蟲手提一個輕便的旅行包,也不著急找蘭蘭兒。他打的去步行街。以前常聽蘭蘭兒雙眼閃亮,連珠炮說起,中山步行街如何繁華,怎樣熱鬧。

他進到步行街。黃昏下步行街細雨蒙蒙。霓虹燈陸續地亮了。剛剛下班的打工族都撐著傘,三三兩兩到步行街來。擠得這裏,即使在冷雨中仍然笑語喧嘩,市鬧刮耳。跟寂寞的鄉下比活脫是兩個世界哩。步行街服飾店很多。外觀氣派的中山百貨、中天百貨都在這裏。還有麥當勞、肯德基等有名的美食城都占著一席之地。

席一蟲久不入鬧市,一時間眼花繚亂,又不識途徑,覺著有點落魄無著。他肚子餓了,忙著去快餐店,要了一客快餐大吃起來。吃完打蘭兒手機。他放聲地跟她說:“我剛到中山,在步行街。你到中山百貨大門口接我。”說完也不等蘭兒應聲,立刻掛了電話。他知道蘭兒會來。

時候到底是秋天,到底是南方鬧市,寒風冷雨襲來,那種冷是假冷。多行幾步,身上仍複熱汽蒸騰。一蟲隻覺麵上濕濕的,也不知是雨是汗。他靜靜地等。人群裏霓虹燈下,那麼多的臉都來自五湖四海。他們在這裏飄泊、流汗,努力地往上爬,努力要活得像國宴樣豐盛。

席一蟲專注地看街上這許多流動的臉。這些臉忽隱忽現,各有方向,各有一種命運支配著。

“請問這位先生,可是席一蟲麼?”

一個聲音,悠然飄入耳際。一個女的。一蟲猛回頭,見一個穿牛仔裙,打把花格子自動傘的女子到他身旁止步,不是蘭蘭兒。

那女子歪起脖子,忽閃著眼打量他。他堆笑,忙答:“我是。”說著,驚疑地望著女子。女子一笑,忙說:“我是蘭蘭兒的朋友小妖。你跟我來哩。”

小妖摔著拉直的短發,領著席一蟲,徒步走出步行街。他們上了一輛黃色的無人售票車。一路,樹影、燈影交錯漫過。下車時天已黑,席一蟲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小妖領著他,隻是急急地趕路,並不多話。他們上樓進到三樓一套三房兩廳的套房。一間單房敞著門。幾個年輕的男女一齊談天唱歌。傳來電視裏的廝打聲、嬌喝聲。有人在衛生間裏洗澡,倒水聲嘩嘩作響。一蟲知道,來這裏打工的人,圖省錢,許多男女,互不相識,共租一套房子。客廳、衛生間共享。白天都去上班,晚上各有節目。一蟲一腳踏上瓷磚地板,突然間心裏就溫暖起來。

小妖用鑰匙打開最裏頭的一間單房,開燈。房子裏迎麵掉來清淡的香水味。他看到一個小相框裏,裝著蘭蘭兒,另一個小相框,明明裝著席一蟲。這間單房,無疑是蘭兒睡的房間了。一蟲見到自己的照片,心裏一動。苦笑地想:這妞,平白地展出我的傻相幹什麼?

那繩上掛的各色衣服,他極其地熟。桌上放著一套女人用的化妝品,一盆火紅的塑料花。另有十幾本小說,豎著排在一角。房子裏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冷寂。

小妖下樓去了。

上來時,手頭多了一份快餐,一隻烤鴨,招呼一蟲吃。一蟲不吃,問小妖:“蘭蘭兒呢?怎麼不見蘭蘭兒?”小妖見問,雙眼立刻去看窗外。此時,窗外什麼也看不到,一片漆黑。如果關上窗子,那就隻能照他們自己的身影了。小妖閃爍其辭,說:“她她這幾天很忙,可能不方便見你。”說著,跳轉身來,“這裏有我呢,你還需要什麼?”

一蟲突地怒目圓睜,他大喊:“她到底在哪裏?她幹嘛哭鼻子?我要見她!我要見蘭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