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東新天天盼望著,可就是沒有魯一鳴的半點消息。
五一黃金周。潘東新又要去張家界神堂灣的險山奇峰中采藥。那個西霸交待過,要用新鮮的草藥;否則,草藥就會失去鮮勁,達不到最佳的治療效果。
潘東新采藥的神堂灣,正是張家界武陵源風景區內。他走到武陵源,已近中午。便在距一家賓館不遠的小吃推上買一碗米粉吃,且當中飯。
潘東新吃米粉時,忽然從賓館裏走出一群學生模樣的青少年。有的像高中生,有的像大學生,他們剛從賓館露頭,歌聲就飛了過來——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啊……在夢裏
潘東新聽著那歌聲,忽然覺得恍恍惚惚的,他想起了一個夢,在夢中好像也見到了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孩。
這時,那一群學生漸漸離潘東新近了。他們看見潘東新鼻子的紫瘤,看著潘東新陳舊而質地低劣的衣服,歌聲嘎然停止。那樣子像看耍猴似的。潘東新見了,麵色數變,很想發火,但還是強行忍著。他想吃完米粉後就走。
這時,一個買工藝品的高個青年,走過來,向他們蔸售。一個大耳朵男孩拿起一塊石雕看了看,砍了一兒價,說價高了,不買。
高個青年翻著白眼,揮了一下拳頭:“不買?我這個兄弟不答應!拿錢出來!”
幾個女孩嚇得臉都白了。一個白皙如玉、大眼睛的女孩輕輕笑了一聲。
大耳朵男孩鄙視地盯著高個青年,生氣地說:“買賣自由!你還想強迫人買?!”
“哼!強迫就強迫!拿錢來,在這個景區,還沒有隻看不買的!”
大耳朵男孩臉刷地紅了。可是,他好像是想盡量在女孩麵前保持優雅似的,隻是輕蔑地撇了撇嘴。
高個青年惱怒了,吼道:“你再敢撇嘴,我一拳砸爛你的嘴巴!”
大耳朵男孩吃了一驚。有點怯意了,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在大耳朵身邊的另外兩個大男孩,也不敢出聲了。
大眼睛的女孩,這時反而向前走了幾步,攔在潘東新麵前。她麵色微微發白,大眼睛波光流轉,聲音如流水潺潺:“兄弟,你不要和別人比拳頭,要比,就要同別人比比知識,比文明。人家是博士生呢。”
高個青年瞪著那白臉女孩吼著:“認為漂亮男人就要讓著是不是?沒門兒!不管你多漂亮,惹怒了我,照打!”說著,一拳衝白臉大眼睛女孩鼻子打去。
忽然,大眼睛女孩猛地揮出白白淨淨的手,擋開了潘東新的拳頭,同時嗨地一聲,她的左腳閃電般踢出。高個青年的大腿卟地著了一下。雖然大眼睛女孩穿著旅遊鞋,沒有皮鞋硬,但高個青年還是覺得很疼。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強忍著沒有哼出聲來。
這美女還蠻有功夫呢。高個青年站在那裏,有點發愣了
大眼睛女孩見潘東新站在那裏,似乎被自己一腳踢懵了,不覺嘻嘻一笑:“喂,沒踢傷吧?”
高個青年哼了一聲,灰溜溜走開了。
這群學生說說笑笑走了。
“沈玉蓮,你還會跆拳道啊。”
“玉蓮,嘻嘻,有你一起旅遊,我們不怕壞蛋啦。”
小美女叫沈玉蓮啊,還學過什麼跆拳道啊。潘東新佩服地望著她那嫋娜的背影。哼了一聲,把剩下的米粉湯咕嚕喝了個精光。
潘東新把錢給了老板娘,便抄小路往武陵源“西海”而去。
武陵源到處是石柱石峰、斷崖絕壁、古樹名木、雲氣煙霧、流泉飛瀑、珍禽異獸。置身其間,猶如到了一個神奇的趣味天成的藝術山水長廊。在三百六十多平方公裏的麵積中,有山峰三千多座,垂直四百米以上的石峰有一千餘個。有八十多處觀景台,在那裏可以靜觀細賞。峰石名稱很多,大如“神堂灣”、“西海長卷”,小如“天女獻花”、“屈子行呤”、“羅漢峰”,同樣使人產生無拘無束的暢想。
險山石峰是旅遊愛好者的天堂,一年四季,前來遊玩觀光的人不少。但潘東新對那些奇石險峰卻沒有興趣。他生在山裏,對那些山呀石頭呀司空見慣,熟視無睹了。他一次次來到這風景區,反而是那些五湖四海來的遊客常常讓他側目。別說那些白種人黑種人,就是那些黃皮膚同胞們,也是衣裝各異,有趣有味。
潘東新沿羊腸小路走進溝壑。走著走著,那些羊小道就被雜草荊刺淹沒了。那可以落腳的石頭,雜樹野草的間隙,就是路,就是潘東新的路。他就是沿著這樣的路,走進了巨石的洞、塔、峰,尋找他的草藥。
走到一處絕壁下,潘東新不覺頭皮發麻。這裏陰森森暗幽幽,不時有一種奇怪的野獸低叫聲。抬頭望去,雲霧飄渺,進入絕壁前還能見到的朗朗太陽,這時隻能看到隱隱的一點暗弱的白光。頭頂上,似乎有遊人不時走過,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就像零零星星的小雨,不時從頭頂上飄灑下來。
潘東新仔細地尋找著草藥,忽然頭頂上傳來朗誦詩的聲音——
張家界,美麗的張家界
看見你,心頭就有了想唱的歌
白雲當枕頭
腳踩一方青綠
奇峰三千美如畫
秀水八百到洞庭……
接著,又傳出一陣歡快的笑聲。笑聲剛住,又是誰唱起了那年男男女女都掛在嘴上哼的流行歌——
你象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
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裏搖曳
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裏的感覺
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熱更暖一些
忘記了窗外北風的凜冽
再一次把溫柔和纏綿重疊
是你的紅唇粘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體貼讓我再次熱烈
是你的萬種柔情融化冰雪
是你的甜言蜜語改變季節
潘東新聽著,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絲羨慕。他高中沒有讀完就失學了,一是沒有錢,二是成績不好,三是也不願意在學校裏被人譏笑。潘東新聽著歌聲,情不自禁地抬頭向上望去。可是,什麼也望不見,高高的石峰,沒入了濃濃的雲霧中。他隻能憑想像,咀嚼著那些快樂。
驀然,石峰上發出一陣驚呼!
潘東新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聽到頭頂的鬆樹枝嘩啦一聲。潘東新吃了一驚,因為此刻他正抬頭朝上望著。頭頂的鬆樹還是可以看清楚的。他看到一個人被鬆樹掛了一下,那鬆樹枝卻受不了那重重的一擊,哢嚓,斷了。那人又從樹上往下墜落。
潘東新大驚失色。那鬆樹橫生在絕壁上,離壑底還有二、三十米高。那人掉下去的壑底,正是一塊塊凸起的巨石。如果那人再摔在石頭上,哪裏還有性命在?
潘東新急了,也顧不得腳下坎坷,迅速向那人底下撲去。
那人從樹上掉下來,也就是一眨眼間的事。
就在那人即將摔在石頭上時,潘東新忽然像閃電一樣射到。
潘東新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就有了那樣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那一瞬間,潘東新還沒有伸出手去接,那人已重重砸在他的身上。
一個人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從十幾米高處砸下來,勢能多大?潘東新一個凡身肉體,哪裏能受得住?轟地一聲,潘東新被砸倒在地,隻覺得胸口一窒,一口氣呼吸不出來,便昏了過去。
潘東新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胸部憋悶,喘不過氣來。他不由自主地去摸胸部。啊呀,摸著了一團肉。睜眼一瞧,胸部壓著一個人!難怪悶得透不過氣來,是這個人壓在胸部了。哎,對了,這個人是從懸崖上摔下來的,也不知是死是活。潘東新輕輕挪開那人,翻身坐起來。
那人的頭歪在一邊,雙目緊閉,麵色蒼白。竟看不出那人是有呼吸還是沒有呼吸了。潘東新伸出手,在他的鼻子下試了試。嗯,這人還真是命大,從幾百米高的石峰頂上摔下來,還有點氣呢!行,隻要你有點兒氣就行。算我潘東新沒白挨一下砸。
潘東新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沒哪兒疼。潘東新高興起來。你沒有砸傷老子就好;不然,老子動不得,誰來幫助你?
潘東新蹲下,開始檢查摔下來的人哪兒受傷了。當然,他自己給自己當了七年草藥郎中,
對急救知識還是有一點兒的。他第一反應自然是要看那人的頭部。如果摔得七竅流血,就是有氣也難救了。他輕輕轉動那人的頭,還好,除了下巴掛傷了皮,頭部再沒有其他的傷痕。再就看胸部。會不會摔斷肋骨?傷及內髒?潘東新小心地撩起衣服,去看肋骨。
潘東新放心了,想看看腿傷著沒有。可是,她穿著一條看樣子質地很好的長褲,怎麼看?把褲子撕破?不可惜啦?算了,不看了。
潘東新想了想,這懸崖深壑深處,方圓十幾裏沒有人家,還是要把她背到石洞裏,先治治傷,等她蘇醒了再說。可是,要背她,還是要看腿傷了沒有,不然,如果骨折了,不上夾板,就會更加重她的腿傷。潘東新重新蹲下,猶豫著。那質地上好的褲子雖然髒了,還掛斷了幾根纖紗,但沒有破爛。真要把它撕開,怪可惜的了。還是把褲子解開看吧。脫下褲子,比撕破褲子好。潘東新家裏窮,一件衣服穿亂了還要打補丁再穿。窮人孩子的思維,總是從節儉出發。於是,潘東新伸出手,輕輕地把褲子的拉鏈往下拉。
嚓——雖然手是那樣的輕,但那拉鏈的聲音卻很大,好像整個壑底都在響。拉鏈開口處,露出了乳白色的內衣。潘東新趕緊閉上了眼睛。心怎麼又亂跳起來啦?
“嘎嘎嘎!”
忽然,背後響起一陣笑聲。潘東新心中駭然,恐懼地睜大眼睛回頭望去。
一條黑影,飄飄逸逸落在潘東新麵前。
“嘎嘎嘎,小家夥,這鮮不能讓你嚐啊。嘎嘎嘎,你一動她,她就會醒來,我就沒有辦法弄走她了。”來人兩眼發光,瞧著潘東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