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大結局】(1 / 3)

知洛,或者是惜憐,轉身從榻上捧起一疊肉色的物什,抖開,辛的眼生疼生疼,人形的一張假皮。知洛輕車熟路地套上,取過畫筆,畫粗了眉毛,在眼下施了些脂粉,嘴唇上抹了不知是什麼的膏,梳妝台上的鏡中映出的赫然是惜憐的容顏。

惜憐處變不驚的聲音響起,辛聽得諷刺,“要不要坐下來,慢慢說?”

辛走到榻邊,心情複雜,雖早有準備,但麵對現實,一切的自強都無濟於事,被欺騙的傷痛從頭到腳,“說吧。今晚有時間。”辛不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想不好應該對惜憐自稱“朕”,還是對知洛自稱“我”。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知洛可以變成惜憐,惜憐也可以成為知洛。”惜憐說得平淡,卻沒有點明最關鍵的一點。

辛挑破了最後一層窗紙,開門見山,“你是誰?”

“慕容燕。”惜憐說得毫不猶豫,昂首挺胸,在她看來承認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光榮的事。

“南元公主,慕容燕?”辛的聲音泡了苦水,他被這個女人耍了這麼多年,“那惜憐和知洛呢?”

“她們是獨立的個體,為了不同的信念存活著,隻不過是共用了一句軀體。”慕容燕說得堂堂正正,沒有絲毫隱瞞,事已至此,兩人還是把話挑明了說的好。

“哪個才是真實的你?現在嗎?”辛木訥地問著。

慕容燕不說話,隻是褪去了身上著的假皮,將自己****裸地暴露在辛的眼下,用力拍自己的咽下部,吐出了那個圓球,而後直勾勾地盯著辛,“這才是真實的我。你看清了嗎?”說著,兩行清淚滑落。

辛拾起地上的白衫,將裸露著胴體的慕容燕包裹住,卻不敢再上前抱住她,“為什麼要這樣?”

“國仇家恨。”簡潔的回答讓辛更加絕望,若是一般的報複總有疲軟的一日,但滅國亡家的深仇大恨代代相傳,永無寧日。

慕容燕勾唇笑道,“其實,你懷疑過,你懷疑惜憐和知洛是同一個人,你在知洛肩上咬下一口,卻沒有在惜憐身上找到,然後你就放棄了。”

辛略微愕然,轉而釋然,“我以為你不會發現,嗬嗬,我愛知洛。”

慕容燕神形一振,良久才道,“謝謝你的愛。”

辛閉眼靠在床柱上,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將他覆蓋,“當年那麼多人支持我,就是因為你?”

慕容燕半是得意,半是慰勉,“有一部分原因,但你能登基,最重要還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是以德服人,而我是以情拉人。我走訪了很多重臣,但真正完全靠我拉攏的隻有一個。”

“徐籟遠。”辛明白了很多,“我早該想到,你為何有這麼多眼線分布在各地,那些都是些懷揣複國美夢的南元遺民吧?”

“果然,從王爺變成皇帝,增長的不僅僅是見識。”慕容燕半讚半諷,她的內心是矛盾的,被辛發現秘密的不安,終於光明正大存在的痛快,還有一縷她說不清的濃濃愁緒,“不想問問我,為什麼今天讓你發現這個秘密嗎?”

“問來做什麼,總有一****會知道的,對你來說,現在時機也已成熟。”辛口氣平淡,心中荒蕪。

慕容燕無聲,也軟軟地靠在另一側的床柱上,“辛,對不起,但我不後悔。”

“你很厲害,這宮中這麼多人都替你做事,八年了,沒走漏半點風聲。”辛道,悲哀痛惜。

慕容燕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他們都怕死,更何況還有福保那個大太監。請你不要責罰他們,人為生,我為仇,我有罪,他們無過。”

“我一直納悶,為什麼福保能幫我,原來還是你。”辛悟道。

慕容燕理理雲鬢,“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把我當女兒一般。”少頓,又道,“其實,還有很多人,你不疑惑當初二王造反時,魯郡王為何沒有出兵嗎?那是因為我拉住了長公主,我早就提醒過你,魯郡王一定要拉住,可你聽不進去,隻好我自己來。”

“我知道,他所處的位置過於特殊,一旦出兵,兩方都要擔驚受怕,我早做了準備,早便調了部分京畿軍入魯,一旦有不利於己方的風吹草動,就將魯郡王削首。”辛沒有得意,他現在滿心淒涼,當年的回憶已過去了。

慕容燕腦子熱了一下,瞬間冷卻,“我會離開,很快。”

辛倏地睜開眼睛,看到慕容燕嬌美的容顏,啞聲道,“就做知洛,不好嗎?”他不想讓她走,他舍不得,他愛她。

慕容燕直起身子,凝望他渴望的雙眸,“你有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嗎?我們已無法麵對彼此了。”

辛咬著牙許下諾言,“我會把皇位傳給念兒。”微歇,“遵守當年對知洛的承諾。”

慕容燕垂下眼瞼,“無論發生什麼,請你愛他們,我希望他們快樂。”

“會的,他們是我的兒子。”辛信誓旦旦。

慕容燕稍稍側身,閉眼做起了訣別的叮囑,“你一定要除去福保;徐籟遠已過花甲,膝下無子,讓他好好去吧;道臨和馬煜席在朝堂上能夠互相牽製,在你能完全掌控整個朝廷前,這兩個一個也不能少,馬家曆經兩朝,根基頗深,你要小心……”

“夠了!”辛暴躁地大喊,一把將慕容燕攬過,壓進懷中,顫抖的唇覆上,毫不溫柔地輾轉吮吸,還帶上了啃咬。兩具軀體緊緊貼合在一起,遠看,那麼熱情,近觀,四行清淚。

辛吸進慕容燕肺中最後一口氣,不舍地放開她,痛苦溢於言表,“洛兒,不要說了。”

慕容燕臉上被淚水浸濕,哽咽著去吻辛,用盡全力,“知洛愛你,辛,好愛你。”

辛摟住她的腰,將她緊錮在自己雙臂間,滾燙的唇碎碎地貼合,細碾著愛情。辛和慕容燕吻得絕望,似乎要將餘生的情都融進這個吻裏。慕容燕感受著辛的溫度,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而今她要離他而去,且今生今世永不相見,吻更加用力,慕容燕吸取著辛身上的氣息,年近不惑的男人身上有濃烈的成熟味道,慕容燕醉了,沉迷了,渴求一切停止,她再也想不起父兄們臨死前決然的表情。

辛在慕容燕的脖子上輾轉吮吸,留戀地燙烙著吻痕,如項鏈一般,繞著慕容燕雪白的脖頸一圈豔紅的印子。慕容燕享受著辛給予的最後溫柔。

辛痛苦地睜開雙眸,透過水霧,看到曚曨的臉龐,看到了光芒,內心的夢幻被擊碎幻滅,一個用力,推開了慕容燕,喉結上下抖動著,背過身去,下顎哆嗦,“我們,都冷靜一下。”說著踉踉蹌蹌地撞開門,強迫著自己,頭也不回,離開了蘊水宮。

慕容燕無力地癱在榻上,上齒咬下唇,簌簌的鹹淚浸著錦褥,雙肩聳動,他這一去,兩人之間再無聯係,任何事都可用冷靜來敷衍,可冷靜解決不了問題。慕容燕了解辛,他無法再愛她,不會去追究她的欺騙,但也不可能情如舊,愛似常。辛愛知洛,他愛的是純潔無欺,溫柔安分的人,慕容燕身負家國仇恨,她這一生注定要為自己的亡國努力,她的心計深重,她渴望愛情,渴望溫暖,卻不得不常年冰封在嚴寒中,她無法為兒女私情放棄家國。慕容燕無法判斷自己是否愛辛,她依賴辛,尤其是成為母親後,妻子的責任和母親的柔情一點點軟化著她的鐵石心腸。她知道知洛愛辛,愛到骨子裏了,失去辛,知洛也就死了;但惜憐的存在就是為了複國,辛與惜憐間微妙的感覺讓慕容燕猶豫,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辛愛上知洛,愛上惜憐,愛上慕容燕的身和心,可辛對慕容燕的心一直是若即若離,保持著曚曨的曖昧。

辛撤去了蘊水宮外的所有禁軍,給了慕容燕出宮的機會,他想把她囚禁起來,但他沒有這麼做,兩人之間隔了太多,無法維係。慕容燕收拾了行李,離宮而去,隨同離開的,還有念兒和追兒。慕容燕廢了很大的心思氣力才把兩個兒子帶出宮門,她是母親,沒有辦法拋下自己的孩子,縝密的安排和宮外人的配合,慕容燕才踏出宮門,母子三人便登上了一輛快車,疾馳著往未知的前方趕去。

辛反應過來,派人追去,已經來不及了,一行人早就不知去向。

辛在蘊水宮中,發瘋了似的咆哮著,抱頭大喊,涕泗橫流。懷中揣著惜憐留下的信:

辛: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相信你已經知道孩子的事了。請不要來追,我不會把他們還給你,原諒我剝奪你作為父親的權力,等他們長大,會回來找你。我會將兩個孩子撫養好,教育好,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江山,給念兒留一個繁榮的天下。

我的童年很快樂,直到家國淪喪,從公主淪為平民,被迫接受悟哥哥的安排,嫁給了你。除了我的身份,我沒有騙過你。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惜憐的初夜沒有落紅是因為知洛已經失去了處子之身。請相信,你所看到的都是真是的我,惜憐是我的心,知洛是我的形。

我要報仇,要複國,當年蕃岩侵犯,齊王叛國,與我有關,因為我想要管忠死,當初攻破我南元都城的就是管忠。你受傷,非我所願,千萬死傷,亦有違我本意。三王叛亂與我無關,這是你挑起的,卻讓我看清了你的野心,蒼天有眼,悟哥哥竟將你軟禁在京,我方便了很多。不得不說,你的皇位是你贏來的,我幫過你,馬煜席、道臨、管霄都幫過你,但請你自信,今日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你大概也猜到了,曦兒和阿墨也是一個人,她父親是南元第一禦醫,留給你的那張假皮就出自她手。希望你不要告訴道臨,他們現在很幸福,不要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