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大結局】(2 / 3)

我幻想過,當你知道慕容燕時,你是暴跳如雷,將我千刀萬剮,還是拋棄所有,依舊寵我愛我,可辛我還是不了解你,你多情,也無情。知洛愛你,惜憐依賴你,但慕容燕恨你。

原諒我自私,原諒我的欺騙,若有來生,但願我們永生不相識,永生不相知,永生不相戀。

餘生,伴隨我的是記憶,無愛無恨,無喜無憂,無欲無念,無思無慮。

願你,莫愛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歡,莫憶莫忘。

慕容燕

四頁鋪滿娟秀小楷的紙張後,還有一頁,正中間是一滴碩大的淚痕,幹涸後,邊緣繡了鉛黑色,細致的形狀訴說主人內心的哀傷。

今日一別,永無重逢之期。

慕容燕走後,辛性情大變,殺光了與慕容燕有關的所有人,並大肆選秀,下令各地進獻美女,**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從幾人猛增至七百多人。曾經清心寡欲的皇帝一下子該了麵目,放縱不羈,但有一個原則始終未變。不要孩子。對外稱,兩位皇子送去高人那裏學習了。辛戴上了麵具,用偽裝掩飾對知洛和念兒追兒的思念。

康元二十一年夏,尚書令道臨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滿門抄斬。

管霄聽聞消息,日夜兼程,來到京城。托了舊人,在獄中,看到負手而立,仰望欄杆外深邃夜空的道臨。

“阿臨……”話未成句,淚千行。

道臨回身看到管霄,管霄看上去還很年輕,想必這十多年來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道臨疾步衝到牢門處,伸出手去,牢牢握住管霄,“阿霄,終於等到你了,兄弟。”

管霄淚眼婆娑,看到道臨,胳膊抽筋,“阿臨,我去找辛,這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我要他放你出來。”

道臨搖著頭歎氣,“你太天真了,除了他,有誰能把當朝宰相下到這死牢裏來?阿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辛了,我命該絕,到時候了。”

“五十都沒到,憑什麼就這麼死了?”管霄叫嚷起來,這牢中隻關了道臨一人,沒有其他囚徒,“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若不是你當初勸我辭官,今日,我怕也是……”

道臨苦笑起來,七分青絲三分白發,“想我道臨一世聰明,每個人都算得準,我保了你,你現在過得快活;保了馬煜席,他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保了徐籟遠,他安安穩穩地去了。偏偏沒把自己的命算出來,該,該,該。”連歎三聲,何等無奈。

管霄已知多說無益,虎眸含淚,“阿臨,可有我幫得上的?”

道臨的黑瞳中閃過一絲光亮,壓低聲音,悄悄拜托管霄,“曦兒半年前生了一個女兒,一出生我就送去了江南的一戶農戶養著,請你保住她,這是我唯一得活的骨肉了。阿霄,拜托。”

管霄悲傷中暗讚道臨的深謀遠慮,未雨綢繆,又感慨他的愚忠,既然半年前便知道自己處境不佳,為何不早早辭官,如自己一般,做個閑雲野鶴,也比如今楚筵辭醴的好,“我會盡全力護她周全。”

道臨渾濁的眼淚滴在管霄的手背上,“此生有你這個兄弟,足矣,道臨死亦無憾。”說完悄悄塞給管霄一張字條。

管霄默契地接下藏好,一抹淚,轉身踏步離去。

五月十三,尚書令一家七十二口在菜市口斬首。

康元二十五年秋,皇帝病危。

消息通過馬煜席傳給了遠在江南的慕容燕。

慕容燕拖著殘病的身體拍拍兒子健壯的肩膀,笑道,“去吧,去京城,去見見你們的父親,去完成你們的使命。”

莫念,已是一個二十有五的男子,身材健碩,比當年的辛要高一些,整個人沉穩成熟;莫追,唇紅齒白,模樣更肖像慕容燕,活潑,略帶輕佻。

“將這封信,交給你馬叔,你們一切都聽他的。”慕容燕交代一句,咳嗽著進到屋內。

莫念一手撐住門,語氣擔憂,“娘,你身子這樣,我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

“我的身子一時半會沒什麼事,要真跟你們去京裏,路上顛簸,那才要命,去吧,別擔心娘,娘會等你。”慕容燕把話含了一半,她等不到兒子回來了,她隻能等他登基稱帝。

莫念深知母親性格倔強,不再多作勸說,念及家中仆人眾多,與弟弟星夜啟程,馬不停蹄地趕往京城。

當馬煜席領著兩個年輕人來到辛的寢宮時,辛一眼便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莫念和莫追看到病榻上衰朽的父親,五官間依稀留有年輕時的意氣風發,雙雙跪在榻前,喚道,“爹……”無語哽咽,父子相見的場麵在三人心中想過很多遍,如今終於實現。

辛努力撐起身子,“兒啊……”

莫追對辛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但莫念的記憶深處,一直有一個屬於辛的模糊身影。莫念緊緊拉住辛的手,“爹,孩兒不孝。”

“不怪你,不怪你,爹在臨死前總算是盼到你們了。”執手相看淚眼,語凝噎。

莫念說不出話來。看著和大哥長得極為相像的人,莫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冥冥似乎相識很久,四目相對,卻將澎湃洶湧的心潮壓下。

“你們的娘,還好嗎?”辛舔舔嘴唇,艱難地問出輾轉思念了多年的話。他無法做到慕容燕留下的信中所提的“莫愛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歡,莫憶莫忘”,他還愛著知洛,念著惜憐,恨著慕容燕。

“娘的日子,不多了。”莫念的聲音裏藏了幾分悲切,他的父母親,曾經一起寵愛他,如今又要一起拋棄他。

辛眼一突,對才相認不過幾時的兒子罵道,“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怎麼會這樣?”語畢又自責道,“當初就應該把她捆起來,關在宮裏,身子也不會這麼差,才四十出頭,都怪我。”

莫追看著父親複雜的表情,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母親不說,大哥也不說,但他可以感受到,父親愛極了母親,憔悴的父親勾起了莫追心底的柔軟,“爹,娘當初生大哥時早產,落下的病根,近幾年越來越嚴重。”

辛這才記起,當初薛梨去打過知洛,原來她早產是真,隻不過孩子沒死,想到她受過的苦,辛愈發內疚,“她,還恨我嗎?”辛想問,“她還愛我嗎?”

莫念認真地看著父親模糊的雙瞳,“娘說,她從來沒有恨過爹,一切都是迫於無奈。”

辛寬慰地笑將起來,拍著長子的手,“你身上流淌著的是兩個皇室的血液,你的母親是南元公主,她告訴你了嗎?看,你的眼睛都是墨藍色的,可你長得像我。”

莫念的鼻尖酸得很,“兒子都知道,娘把一切都告訴兒子了,爹,爹——”莫念放肆地呼喊著。

辛戀戀不舍地鬆開兒子的手,深深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揮手示意叫他們出去,“馬卿,留下。”

馬煜席立刻知曉了辛要做什麼,躬身來到榻前,等兩個年輕人退到內室,“陛下。”

“這麼多年,謝謝你照顧她。這些年,她生活得很快樂。”辛挑明了一切。

馬煜席並不吃驚,但很堅定地說,“陛下,這是臣自願的。”惜憐,用不著別的男人為她道謝。

“她還是住在那兒,也算得上是個傷心之地,若將來可以,把她接來京城,和孩子們在一起,才好。她若是願意,將她與朕合葬,同槨同棺。”辛的話讓馬煜席吃了一驚,辛對惜憐的愛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違背道德倫理,居然想要同槨同棺,死後纏綿,“那兩個孩子,朕就托給卿了,這麼多年,你會幫他們的。”

“臣一定竭盡全力。”馬煜席說得想哭,他對念兒和追兒的愛不必辛這個親生父親少,終於有人認可了。

“她想要這天下,朕將天下給她就是了,是她兒子,也是朕的兒子啊。”辛喃喃著。這十多年來,他一直派人暗中關注著慕容燕母子,他們還住在當初辛買給知洛的宅子裏,馬煜席每隔半年就會前去看望他們。馬煜席跟慕容燕的關係日漸親密,慕容燕會為他歌舞,為他沏茶,為他做飯,為他裁衣,為他歡笑,為他生氣,為他……回來的人再三保證慕容燕和馬煜席之間清清白白,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辛卻每每發脾氣,暴躁地砸碎一室珍寶,他嫉妒馬煜席,也恨自己。

每當想象慕容燕柔若無骨的身姿在庭院中翩翩旋轉,衣裙迎風翻撩;她比陽日耀眼,比朝霞明豔的笑容開懷地綻放;她仔細耐心地以女人的姿態關心男人;辛陶醉,可一想到這一切都給了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就在自己身邊阿諛奉承,辛多次想折斷馬煜席的脖子,吮骨吸髓。

馬煜席的心在流血,卻什麼也不說。

莫念和莫追在父親身邊陪了四五日,辛在滿足中帶著些許遺憾,去了。

天的那一頭有雪濃,有道臨,有尹兒,有太多恩恩怨怨的人,他不會孤單。

莫念作為長子繼位,登基儀式辦得比辛當年宏偉許多,典禮結束後,莫念才想起,母親讓自己帶給馬煜席的信。這遺忘是有意還是無意,世上隻有莫念一人知道。莫念對於馬煜席多少有些抵觸,這麼長久的時間相處下來,馬煜席的善意令他感動,可親生父親始終是心中的禁臠。

馬煜席當著莫念的麵,迫不及待地拆開了慕容燕的信。莫念無意地一瞥,看到信首——“煜席”,不禁眉頭一皺。

馬煜席看完整封信,急得什麼也顧不上,隻甩下一句“臣有急事要去江南,陛下保重”,頭也不回就扭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