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四章 聞林茶(3 / 3)

“哈哈哈……四少奶奶果然是聰明人啊!”豔紅一臉得意的模樣。

“可惜呀!可惜!你應該到江南去打聽打聽,我米淙淙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波瀾不驚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她的麵前。

“你要幹什麼?”豔紅的臉上終於褪去得意忘形的顏色,驚慌地叫道。

“怎麼?你也有害怕人的時候?”我輕笑著問道。

“誰……誰怕你了?”她氣急敗壞地吼道。

“不怕就好!”我若有似無地笑著。

“你究竟想幹嗎?”豔紅神情慌張地問道。

“你看官府的人都不敢拿你呢!我拿你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呢!”我噘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

“四少奶奶,識時務者為俊傑。”豔紅不免有些得意。

我轉身從懷中掏出代表米家權力的玉牌,高舉在手上高聲喊道:“米家子弟何在?”

劉管事帶頭跪了下來,“謹遵小姐吩咐!”霎時間,原本不知躲在何處的小二們全都湧了出來。

“還不把這個妖女給我拿下!”我冷聲吩咐道。

“是!”令牌在手,言出必行,這一次,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猶豫,大家一擁而上,將豔紅捆了一個結實。

“劉管事,把這個女人給我捆到山泉淙淙的門柱上去,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放下來。找兩個人給我看著,誰要來硬要人,立馬把她給我殺了。出了事,一切有我擔著。”我一臉正色地說道,言語間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

“是!”眾人齊聲應道。

“小五,你快馬回去稟報王爺,我護送?隨後就到。”我從容地吩咐著小五,一邊指揮人小心翼翼地將依然在昏迷中的朱高爔,抬到劉管事準備好的馬車之上。

“大夫,麻煩你跟著我們一同回王府。”我轉身對守候在一旁的大夫請求道。

“是!”老大夫有些畏畏縮縮地說道,想是我剛才對付豔紅的模樣,讓他有些心有餘悸。

“大夫,您放心,我米淙淙不是個是非不分之人,您救了我相公的命,我感激您都來不及了,不會對您有所不敬的。”我態度溫婉地對老大夫說道。

“夫人,看你氣度,也是個女中丈夫,讓老朽很是敬佩。說實話,老朽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夫人你啊!”老大夫慈眉善目,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

“擔心我?”我不禁有些疑惑。

“夫人難道沒有看出豔紅姑娘,不比尋常之人嗎?”老大夫怯生生地問道。

“四少奶奶新嫁入門,恐怕還不知道吧?這個豔紅姑娘與燕王府的淵源頗深,不是尋常之人得罪得起的。四少奶奶以後在燕王府內,恐怕……”老大夫憂心忡忡地說道。

“恐怕什麼?”老大夫欲語還休,我反倒越發的好奇了。

“唉……上一次,二公子不小心得罪了她,最後還親自上門磕頭認錯,這才算了事。而夫人不過是新嫁的媳婦,這回又將豔紅姑娘得罪得如此之深,隻怕很難善了了。”老大夫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地說道。

聽老大夫的意思,這個豔紅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她究竟跟燕王府有什麼關係呢?我的興趣越發濃厚了!

“高兒,高兒……好好的,怎麼出去一趟,就會受傷呢?”馬車剛剛在燕王府的大門前停下,朱高爔的親娘王氏,就哭天喊地地衝到了馬車前。

我噙著眼淚無言以對。

王府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將朱高爔抬出了馬車,放在一張矮榻上,看見昏迷不醒的朱高爔,和渾身沾滿鮮血的我們,站在大門口的王府眾人,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高?他怎麼樣了?”燕王爺一臉波瀾不驚地問道,並沒有我想象中的焦急和不安。朱高爔真的是他的親生兒子嗎?他怎麼問起來,就像是在問一個陌生人一般?

“淙淙,你有沒有受傷啊?”燕王妃一臉關切地問道。

“母妃,我沒事。”我搖著頭無力地說道。終於到家了,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弟妹,聽說老四的頭被人打破了?打著頭可不好,如果把老四給打傻了,那你該怎麼辦啊?”大嫂忙不迭地上前問道,也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總覺得她的言語中,隱隱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大嫂,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即使是打傻了,老四也還是個堂堂的皇孫啊,說到底還有個人在,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給打死了,那弟妹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二嫂明目張膽地譏諷著我。怎麼?想落井下石嗎?

“二嫂,你就別說了。要不父王又要罰你了。”三嫂伸手拽了拽氣焰囂張的二嫂。

“你們……”我被他們的惡毒言語氣得半晌說不出來話。這個時候,他們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生怕朱高爔死不了是嗎?生怕我米淙淙過得太舒心了是嗎?

“彤雲、玉嬌,淑芬,你們幾個做嫂子的是怎麼說話的呢?”燕王妃板起麵孔,大聲教訓道。

“如果沒事,就把高?先送回你們的房間裏吧。”燕王爺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若無其事地說道,他甚至並未近前察看朱高爔的傷勢,便想直接轉身離開。

對於朱高爔的受傷,他難道僅僅隻有這句話而已嗎?難道一切竟不隻是我的猜測而已嗎?我不由惱羞成怒。

“父王,你希望?有什麼事嗎?”我挑眉看向燕王爺,若有深意地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高?是我的兒子,我又怎麼會希望他出什麼事呢?”燕王爺一本正經地說道。

“是嗎?我想父王恐怕要失望了,很不幸!我跟?都還好好地活著。”我挑眉直視著燕王爺毫不客氣地說道。

“淙淙!你怎麼用這種態度跟你父王講話?”燕王妃徐氏微蹙著眉頭,輕聲斥責著我。

“母妃,如果今天被抬回王府的人是我,我是不是就可以這樣跟父王說話了?”我冷笑著問道。一切虛偽的假象,在真相麵前都會全然破滅。

“高兒……高兒……你睜開眼看看娘啊!”王氏撲在朱高爔身上號啕大哭,悲痛欲絕的模樣,讓平素這些虛情假意的眾人,也不免有些動容。

“父王,這就是你要的結果?”我含著淚花,指著一動不動的朱高爔,和哭泣著的王氏直視著燕王爺問道,卻倔強地偏不讓自己流出一滴眼淚。他們越想看我哭,我偏就不想如了他們的意!

“淙淙,說話要注意分寸。”燕王爺有些難堪地吼道。

我輕蔑地冷笑著,王爺又怎麼樣?父親又怎麼樣?還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啪”的一聲重響,一記耳光扇在我的臉上,頓時扇得我眼前金星直冒。

“你這個掃把星,我的高兒就是跟你在一起,才會變成這樣的,你賠我兒子。”王氏衝到我麵前,揪住我的領口,憤然扇了我一記重重的耳光。

王氏說得對,都是我不好,朱高爔的確是因為救我才受傷的,麵對一個真心疼愛自己兒子的母親,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是真的該打,王氏這一記耳光,反而讓我鬱結的心裏敞亮了許多。

“你在幹什麼?”燕王爺猛然抓住王氏的手臂厲聲喝道。

“我……我……”麵對燕王爺的怒氣,王氏被嚇得噤若寒蟬。

“父王,請你放開娘,娘並沒有做錯什麼。”我冷淡地看著燕王爺,平靜地說道。

王氏並沒有錯,朱高爔又何其無辜?他們都隻不過上某些人玩弄權術的犧牲品。

“父王,豔紅姑娘可真是美豔啊!淙淙的山泉淙淙生意不好,淙淙請她做幾天活招牌,沒關係吧?”我直視著燕王爺,微笑地問道。臉上絕美的笑容,美麗得亦如極致盛開的春花。

我絲毫都不在意,燕王爺眼中一閃而過的慍怒,別人怕他,對他來說還有極大利用價值的我可不怕。

“小五,還不趕快找人把四公子抬回江南園去。”我當著眾人疾言厲色地吩咐著小五。

擺臭架子誰不會?對小五我並無芥蒂,我所針對的便是眼前這些冷眼旁觀的幸災樂禍者。在他們眼中,除了權力和利益外,可還有半點的骨肉親情?

“是!”不知道是不是懼於我此時的囂張,平日對我的話總是敬謝不敏的小五,此時倒是格外的聽話。我們一行人,看也不看旁人,抬著朱高爔揚長而去。

江南園內,我憂慮地望著床上依然沉睡不醒的朱高爔,幸好老大夫說朱高爔眼前的昏睡,隻是因為他用藥的關係,否則我就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原本以為一切都隻是意外,沒想到其背後竟是如此的複雜,山泉淙淙裏的豔紅,為什麼會如此的囂張?劉管事為何對山泉淙淙的經營,如此的無能為力?在我知道豔紅的身份後,本來還有些難以置信。剛才看了燕王爺的態度,心中便有幾分明了了。

這個豔紅不是別人,她居然是燕王爺的外室。想起剛才徐妃聽說豔紅被我綁在山泉淙淙的門柱上,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女人不論高貴還是低賤,吃醋都是一種模樣。

堂堂一個王爺的外室,雖然是風塵女出身的卑微身份,但怎麼可能窮得需要在外賣唱糊口?如此說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若沒有燕王的指示,她如何敢在山泉淙淙裏拋頭露麵?

難怪就連北平兵馬指揮司都不敢拿她。天高皇帝遠,燕王爺分明就是北平城的土皇帝,她的外室,官兵如何敢抓?

原本我還想不通,明明米家與燕王府已然結成聯盟,兩家還結成了兒女親家,米家在北平的其他生意,在燕王爺的關照下,都得到了更為妥善照顧,為什麼燕王爺獨獨要對山泉淙淙下手?

剛才在燕王府大門口,我看見所謂的親人們是如何的偽善,所謂的父母是如何的虛偽,我終於明白了,在這個燕王府裏,根本是沒有什麼親情可言的,一切不過是燕王爺在玩弄權術而已。

包括豔紅在內,那些砸店的人,恐怕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吧?燕王不過是在借此表明,北平是他的天下,米家再有錢,終究都要依靠於他。他有能力捧起我們,也有能力隨意踩扁我們。真是人無打虎心,虎卻有傷人意啊!“小姐,你快看,姑爺是不是醒了?”一直陪我守在朱高爔身邊的夏兒,興奮地喊道。

趴睡在床上的朱高爔緊蹙著眉頭,一臉痛苦之色,喉間發出了若有似無的低歎聲,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模樣。

“你醒了嗎?”我急切地喚道,一開口,眼淚便止不住掉了下來。

睫毛輕顫,俊美地五官糾結成了一團,半晌後,他的眼睛才撐開一點縫隙。

“你終於醒了!”我不顧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湊上去緊挨著他,號啕大哭起來,所有的擔心,所有的害怕,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憤怒,都在這一刻爆發。

“不要哭了,我的頭好痛。”朱高爔溫和地說道,伸手向自己的後腦摸去。

“別動!你的頭受傷了,大夫說不能用手去摸。”我趕緊拉住他的手說道。

“你是誰?我的頭怎麼受傷的?”朱高爔坐起身子,輕柔地問道。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表情還是那麼溫柔,他的話對於我來說,卻如晴天霹靂一般讓我震驚。

“你怎麼了?”我抱住朱高爔的頭,上下打量著他,他眼中的陌生讓我心寒膽戰。

“你是誰?”朱高爔再一次開口問道。

“我是淙淙啊!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急切地叫嚷道。難不成被大嫂一語言中?朱高爔真的被打傻了嗎?此刻,我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淙淙是誰啊?小五呢?你們是新來的丫頭嗎?”朱高爔揉了揉太陽穴,疑惑地問道。

“丫頭?什麼你連小五都記得,卻記不得我?”我憤怒地捶打著他的肩頭。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記得你?”朱高爔挑眉看向我,根本不介意我捶在他身上的花拳繡腿。

“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們剛成親不到一個月,你就將我忘得一幹二淨了?”捶累了,我靠在他的肩頭輕然抽泣著。

“妻子?我什麼時候成親了?父王讓我明天去江南看看米萬山的女兒,如果沒什麼意外,我想我會和她成親的,怎麼可能娶你呢?”朱高爔一臉篤定地說道。

“我就是米淙淙啊!你已經娶了我了。你真的被打傻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將頭埋入他的懷中,哭得驚天動地。

朱高爔溫柔地摟著我,輕拍著我的肩背,幫我順著氣,如此溫柔體貼的他,正是我的相公啊,為什麼他會記不得我了?

“小姐,大夫來了!”夏兒拉著大夫衝進叫道。

“快點,快讓大夫看看,你到底傷在哪兒了。大夫,你不是說沒什麼大礙了嗎?為什麼他會不記得我了。”我上前拉著大夫的手,哭得淅瀝嘩啦的,完全沒了往日的形象。

去他的形象,我隻知道,這一刻,我的天塌了,地陷了!如果今後?今後都不認識我怎麼辦?

“四少奶奶別急啊!讓老朽看看,看看!”老大夫趕緊上前替朱高爔摸脈診治。

大夫蹙著眉頭,摸了好半晌,都沒說話,一會點頭,一會搖頭,讓我越看心越沉。

“大夫,我相公他怎麼樣了?他不會永遠都記不得我了吧?”耐不住心急,不等大夫開口,我就搶先問道。

“四少奶奶,四公子的頭部受到猛烈的打擊,可能一時將夫人你忘記了,你隻要常做些你們平日裏愛做的事情,說不定他很快就能恢複記憶了。”老大夫搖頭晃腦地說道。

“愛做的事情?”我低聲呢喃著,恍然想起,今天還沒有為朱高爔泡茶喝。

“夏兒,快去讓冬兒將茶具搬來,我要給?泡茶喝。”我大聲地吩咐道。

“小姐,茶具來了!”冬乖巧地應道,幾個丫頭分工合作,把放在角落的茶幾抬到了屋中。

風爐熊熊,不大一會水就燒得呼呼作響。我究竟該為他泡一壺什麼樣的茶,才能喚回他的記憶?是初次見麵的煨釅茶?還是在娘麵前為他選的白牡丹茶?或者是初次出席晚膳那晚,我泡給他喝的敬亭綠雪?似乎每一種茶,都有我們獨特的記憶和味道。想到此處,我不由淚流滿麵。

“大熱天的,你把火爐放在房間裏幹嗎?你都不熱嗎?”朱高爔突然開口問道。

“成親以後,我不是每天都會親自為你泡一壺茶嗎?難道你真的都忘了?你不記得在山泉淙淙裏,咱們也是因為小五把黃山雲霧灑在了我的腳上,才認識的嗎?”我仰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他,難過地問道。

“不記得了,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嗎?”朱高爔一臉半信半疑的表情問道。

“怎麼辦啊!他真的不記得我了。春兒,快去把小五喊來。”我猛然想起,他是記得小五的。

須臾,小五端著剛煎好的藥,隨著春兒走了進來,一看見站在屋中的朱高爔,立即興奮地叫著衝了上去問道:“爺,你醒了?”可見其主仆情誼是相當的深厚。

“小五,求你幫我一個忙好嗎?”我可憐巴巴地叫道,生怕這個平日裏對我很不感冒的家夥,此時不搭理我。

“四少奶奶,請問您有什麼吩咐?”不知怎麼的,今日的小五異常客氣。

“這是我將剛泡好的黃山雲霧,你把它潑在我腳上好不好?”我將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小五的手上。”

“為什麼?”小五驚訝地後退了兩步問道。

“?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你不是正好將茶潑在我腳上了嗎?我們再潑一次吧!這樣說不定?就會記得我了。”我軟聲哀求道。

“那怎麼行?這麼燙的茶,潑在您的腳上,你會燙傷的。”小五很堅決地搖頭說道。

“小五,求求你了!”我流著淚苦苦地哀求著小五。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這般哀求別人。

“夠了!”耳畔卻傳來朱高爔慍怒的聲音,他終於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