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崗須惡補
“宴如,宴如……”姚君陽試圖搖醒正抱著柱子打瞌睡的林迪菲,指端觸到那人的肩膀時竟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便倏然抽回手,立在原處怔怔地望著她,像是在看一個堪不破的謎題。姚君陽無法解釋,明明還是那張豔如桃李的臉,明明還是把她叫做宴如,明明知道她不過是個來路不明舉止古怪的小乞丐而已,可為什麼跟她相處時總是異常局促,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姚君陽心思不定的時候林迪菲突然醒了過來,迷離憂悒的目光恰好與婆娑迷蒙的視線重合,姚君陽驚悸般地移開目光,直直望向院牆角落的一株海棠。
“表哥,怎麼了?”林迪菲無意識地揉搓眼睛。昨晚被小蝶灌輸了許多江晏如必須知道的東西,一直記到醜時末刻(相當於北京時間淩晨三點)才頭暈眼花地爬到床上,今天一大早又被拉來學劍,自然瞌睡連連睡意繾綣,不過總算記得應該管姚君陽叫表哥而不是帥哥。
“剛才我舞了五遍的劍招你可會了。”姚君陽明顯高估了某人的理解水平與記憶能力。
“呃,還沒有,我剛才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我一直都不怎麼喜歡看武打片的。”林迪菲再次弄錯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你至少要會一套劍法才行。”姚君陽無比流暢地挽了一個劍花,“宴如表妹武學天分極高且自幼習武,雖然姑父一向不準她拋頭露麵涉足江湖,可還是有很多人知曉她會武功,你若是完全不會,恐怕容易引起懷疑。”誰叫江家大小姐文武雙全呢。
“好,我盡量學就是了,可是效果好不好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林迪菲重重地咬了一下豐潤殷紅的嘴唇,微微的痛感讓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姚君陽定定地看著,心中驀然一緊。
“昨日很晚才歇息嗎,倘若覺得神思困倦明日再練也無妨。”姚君陽說這話的時候盡量語氣平緩不露一絲關切之意。
“不了,還是趕緊練吧,你們都說她武功很高,我要是連劍都舞得亂七八糟,不穿幫才怪。”林迪菲絕對屬於小事糊塗大事清醒的那類樂天派。
“那我再舞一次,你留心看著。”言畢縱身飛出三四丈遠,落地後飛快地拔出劍來,劍眉一凝,一套頗為簡單的劍法被他舞得行雲流水。
林迪菲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隻見一環環精光在一團團劍花裏交纏飛舞,宛如流星般颯遝曜人。以前完全搞不懂男生們怎麼一個個都那麼喜歡看武俠片打武俠遊戲,完全不解武俠情結是為何物,直到今天見了姚君陽舞劍,才深深被這玩意兒折服。
林迪菲學得相當認真,一個姿勢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力求跟姚君陽趨於一致,弄得姚君陽不敢如同往常一樣凝眉舞劍,畢竟將來能看見江晏如舞劍的人怕是隻有逸王一個,所以還是盡量強調可觀性為好。
整整三個時辰的勤學苦練後,完全沒有武學基礎的林迪菲竟將這套劍法舞得十分流暢自如,如若多加練習,以假亂真指日可待,至少現在亮出這套劍術來幾乎沒人會相信她不懂武功,姚君陽的教學圓滿成功。
可是早在林迪菲剛剛揮動那柄屬於江晏如的配劍輕挽劍花的時候,姚君陽就發現眼前的女子可能並不如表麵上的那樣單純無邪,至少她隱瞞自己其實會武功這一點就很能說明問題。他說過江晏如是武學奇才,她的配劍自然非同一般,那是一柄上好的龍泉寶劍,最大的特點在於它看似小巧實則沉重無比,武藝高強如江晏如也是練了多年劍以後才能操控此劍,試問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弱質女流又如何能輕易用這柄劍挽出劍花。
林迪菲學會了此套劍法後頓時覺得自己強大了許多,心想自己再練個十幾二十年說不定就能跟姚君陽甚至是江晏如打個平手,這一次,她當真是低估自己了。她之所以舞了整整三個時辰才學會,不是因為操縱不濟,問題出在由她提供的記憶力上,這個身體本身的武學基礎其實厚得可怕。林迪菲對此卻一無所知。
秦雲蹤開始後悔答應準王妃押後兩天上路,因為,這裏實在是……太無聊。他此次是做為迎親使者來到江家的,他的一言一行都關扯著逸王府的體麵,因此他必須給自己設下許多禁令,比如不能醉酒舞劍。逸王府內他住的院子裏無論時節,常年都是一副深秋蕭瑟的圖景——樹木寸葉不覆,枝條凋敝。這些都是他醉後舞劍的傑作。每每醉到滿麵酡紅時,秦雲蹤總要長嘯一句“無酒無劍,這紅塵還有甚意味。”算算日子,自己竟已有足足三月沒有這般逍遙過了,重任在身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為了履行誓言自己必須接受很多的無可奈何與身不由己,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開端而已。
偏偏紫雲軒裏遍植花木,如今正值春季,草木裏的各種蟲子在花草深處齊聲鳴叫,如果秦雲蹤是文人雅士的話必定興致盎然當下揮毫賦詩一首詠歎大好春光,可惜他不是,蟲鳴聲便成了實打實的噪音,吵得他恨不得提了劍跳進花草叢中狂砍一通,可惜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