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的迎親隊伍已進江家大宅三天了,按照計劃此時本該在回京都齊安的路上,不料準王妃江晏如身染風寒,便隻得在江府多停留些日子。
一隻周身雪白的信鴿從江府最好的待客廂房紫雲軒內翽翽飛出,秦雲蹤剛剛向遠在齊安的逸王送去一封密報。定定地望著鴿影飛快地消失,夕陽在他俊逸而堅毅的臉上覆上一片迷蒙的昏黃。
秦雲蹤名義上隻是逸王府侍衛總管,實際上卻是逸王最最看重的兩個輔佐者之一,逸王曾說過,假若他必須在王府的一大幫門客和秦雲蹤之間有所取舍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下秦雲蹤,他在王府的地位之高由此可見一斑。可是,若是同王府內庭那位相比,不知王爺會更看重誰一些,秦雲蹤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卻終究猜不透。
渾身雪白不帶一絲雜色的信鴿穩穩地落在了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上,於是綁在鴿腳的細竹筒被取出,換了一卷紙簽,再綁回去,鴿子被手臂顛了一顛,伴隨著一聲漫不經心的呼哨,鴿子又撲翅沿原路飛還。
李貺翎展開秦雲蹤從千裏之外發來的密報,不禁勾唇一笑,旋即毫不在意地把密報扔出窗去,未經任何處理,甚至連撕碎都沒有,那是因為這份密報的全部內容隻是一簽白紙,一簽不藏任何秘密沒有任何內容的白紙,如此隨意也甚是合理。懶散地倚在朱紅的欄杆上,雙手交疊置於胸前,李貺翎輕笑一聲:“看來,江家還算老實。”不藏秘密不代表毫無價值,不寫一字不代表全無消息。
逸王李貺翎是天齊的三皇子,他為自己設定的形象是不通詩書風流不羈遊手好閑尋花問柳的紈絝皇子,這些特性的共同點在於與一國之君的該有的特質背道而馳,於是越是在很正式很隆重的場合,譬如皇帝壽辰,皇族大祭祀,外國使者來朝等等,他就越是要表現得放浪不羈甚至不守禮數,總之他就是想在天下人尤其是他的父兄麵前表現得同皇位絕緣,可是,很多時候這些刻意的自毀形象實則起了完全相反的效果,於是無數天齊女子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望——嫁與逸王,一生休。
林迪菲當晚睡得比之前的一天一夜更為香甜,原因在於她如今隨身帶著的效用大於等於護身符的東西——江家立下的字據。林迪菲把這樣寶貝裝進一個鏤金的小盒子,套了絡子隨身佩戴,滿心暢想著未來當隻逍遙米蟲的快樂生活,而且,最重要的能免費得贈財貌雙全的極品夫君一名,實在是幸運至極。
林迪菲從小體弱多病命運多舛,父母離異生活艱難,上高中的時候更是得了一種罕見的腦疾(這便是她考場暴斃的主要原因),可是呢,她對人生沒有那麼多的抱怨與強求,習慣盡量忽略掉明明難以忍受的痛苦,習慣了用笑容與隨意來掩飾身體與心靈的痛楚,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在別人麵前展示自己的難過與脆弱。
遇見坎坷就繞道走,越痛苦就越要開懷,這便是林迪菲的處世之道。
如今前途一片大好,林迪菲自然是樂不可支。
她的寶貝護身符是標準現代合同格式,甲方乙方外加公證人,親自執筆寫就,也就難怪其內容無論是從那個時代還是現代的角度來看都有些別扭。
字據的大意是江家必須全權保證林迪菲的人身安全,若她在王府受到傷害就有權立刻退出這項任務。
快簽字的時候林迪菲又心血來潮,奪過紙筆用慘不忍睹的毛筆字在末尾添上一條:若逸王的長相與畫像上的有較大出入,林迪菲亦可退出任務。
之前的條條款款已經讓管家李福頗為頭大了,而末尾這一條直把他逼得沉不住氣當場反對——
“姑娘,這一點是不是就不要寫入字據了。”
“嗯,這個嘛……”林迪菲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莫非,你們隻是隨便找了張畫像來糊弄我?”
“不不不,李福隻是覺得這條讓老爺知道了會有不妥,並不如姑娘所想。”李福被唬得直冒冷汗。
姚君陽立在一旁,聽見二人的對話,暖如新陽的笑意瞬間浮上唇角。
“也是,反正你家老爺簽字才算數的,那好,我就把這條抹掉,可是你必須保證他會同意上麵的,呃,我看看,一百二十八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