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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書畫作僞種種(上)

在前麵的章節中,我們探討了書畫鑑定使用的種種方法,總的概括起來無外乎“科學論證”四字而已。鑑定的本質是經驗。這裏指的經驗不僅僅是個人經歷與知識積纍意義上的技術或者本領,而是一些人、一些方法驗證的工作過程,即論證。鑑定的原則要求鑑定者必須有職業道德,必須堅持科學意義上的嚴謹和法律意義上的公正,一定要在合法的範圍內承擔自己的責任。要不斷地總結已有的研究成果,使之係統化,成爲一種普遍的認識,這纔是對鑑定學嚴肅而科學的態度。

書畫的識真辨僞由來已久,自南朝迄今不斷有學者針對具體的作品指穿其作僞的種種手段。正如趙汝真《古玩指南》中“書畫之作僞”一節所指出的:

書畫之作僞由來甚久,爲之精者每有混珠之可能。今世存古玩十九皆魚目也,鑑別者若不深悉其作僞之內藴,而徒從事作品之判別,鮮有不受其騙者。顧其作僞之道,因物因事而異,方法殊難。

的確,瞭解書畫作僞的種種手段,對於正確使用鑑定方法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本章和下一章將圍繞作僞手段揭秘,力求直觀易曉,文圖互見。

在此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爲了細緻周詳地列舉每一種作僞手段的特點和方法,我們在敘述中盡可能地重點解釋某一種作僞手段,但讀者要瞭解書畫作僞的手段,並非僅僅限於文中所述內容,更重要的是一些作僞者往往綜合使用幾種方法,目的在於欺人,希望讀者靈活掌握。在敘述個案特例時我們會交代清楚,這樣做往往會打破屬於該節內容所限定的範圍,特此説明。

再者,摹古、臨古、仿古本是學習傳統技藝的方法,同時也是藉以追摹古人的理想和操守。臨書仿畫是傳統文人十分喜歡的藝術方式,幾乎與讀書人有不解之緣,與我們這裏討論的“臨”“摹”“仿”有著不同的性質。前者屬於承繼,是發揚民族藝術的行爲,即謝赫所謂“傳移模寫”,後者具有明顯的商業、牟利、欺騙的性質,兩者不容混同。許多人玉石不分,造成是非顛倒的紊亂局麵,有違科學的準則,影響所及,未可輕視。

在這部分內容中,筆者將引用大量已有的研究成果,並儘量標明原研究者的姓名。如有遺漏,絶無掠美之意,請讀者鑑察。

│第一節│

屬於臨、摹品舉例

甲、“臨本”

“臨”“摹”屬不同的概念,然明清以來二者往往爲書畫家所混淆,任意使用,以至於遺留下各種錯覺,造成諸般假象沿襲至今,習非成是,竟到了不可究詰的地步。今天,搞清楚這兩者的界限,明白其內涵,同時弄清二者在書畫作僞手法上的內在聯繫,庶幾有裨於對若幹現象有較爲清晰的辨識。

書畫的“臨”與“摹”均是靠原本爲依據。本小節對“臨本”予以闡述。所謂“臨”者,乃參考原作的筆法、構圖、款式諸項追求其筆墨韻致,即“觀其形勢而學之”(宋黃伯思《東觀餘論》)。這是書法和繪畫複製技術中最普遍的一種。臨習者麵臨原作,徒手臨寫原作的形體。它可以使臨者的眼、手得到鍛煉,也可以較爲主動地把握母本原作的筆墨技術。臨本的筆墨、行氣、氣韻更容易生動自然,還會使臨者的個人特點滲入臨本,但位置上會較原作有明顯的出入。在書畫作僞中“臨”的方法較多地運用於書法和寫意畫作的複製。

以“臨”的方法作僞早在東晉時就已見諸文獻記録。虞龢《論書表》中記載了張翼“寫效”王羲之書一事:“羲之常自書表與穆帝,帝使張翼寫效,一毫不異,題後答之。羲之初不覺,更詳看,乃嘆曰:‘小人幾欲亂真。’”遺憾的是張氏“寫效”的王書我們今日已無緣獲見,但是後人臨寫的王氏父子書法,我們還是可以舉出幾件來的。

王羲之《大道帖》(圖150),現珍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該卷趙孟頫以下諸家題跋均是真跡,歷代著録者甚多,算得上流傳有序的名跡。綜合一下,前人的意見可分爲三種:一是認爲該帖爲王氏真跡,見趙孟頫的卷後題語以及詹景鳳的《東圖玄覽編》等;二是認爲此卷爲唐人臨寫,見張醜《清河書畫舫》;第三種看法認爲它是米芾的臨本,孫承澤《庚子銷夏録》、安岐《墨緣彙觀》等持此觀點。研究該帖可以發現,就書法風格來看,與可信的《萬歲通天帖》等王書摹本相比,無一點相似之處,而且該帖的書寫工具應是吸水量豐富的柔毫,用這種筆寫字最早見於宋代,東晉時代尚沒有發明這種毛筆。張照在跋文中批評該帖“內‘耶’字頗俗”,甚確切。這種長垂的末筆寫法最早見於唐人書中(雖漢簡中亦有這種書寫方法,畢竟與晉人書風不同),如顔真卿的《劉中使帖》中的“耳”字,非右軍書中所當有。宋人習學唐人,書中雜有唐人筆法,無可非議。總之,其非晉人書無疑。古人臨書有求形似者,也有隨意臨習,遺貌取神者,《大道帖》就是這樣一件“肆筆拓放”“略跡而取神”的臨本。至於是否出自米元章之手,有待進一步研討,存此一説以供參考。

無獨有偶,被清高宗弘曆列爲“三希”之一的王獻之《中秋帖》(圖151),今天書畫鑑定界所有人士一致認爲乃宋人臨本,是節臨自王書《十二月帖》(圖152)的中間部分。《十二月帖》原作四角上各有聲望卓著的唐朝書法家褚遂良的印記和他親筆題簽,歷經唐宋幾次轉手,一〇八四年爲米芾所得,米氏稱之爲“天下子敬第一帖”,是其藏品中最爲寶貴的三件之一,並於一一〇四年刻石。曹之格一二六八年編輯的《寶晉齋法帖》中收入此帖。以《十二月帖》與現存之《中秋帖》比較,會發現原作酣縱、綿續不斷的用筆被完全繼承下來,肥碩的筆畫是毛筆的品種不同造成的,是宋人隨意臨習留下的墨跡,具體認定出自米芾之手,似有可能性。像這樣宋人臨寫的兩件“二王”書法,我們今日已無法確知它當時的目的何在——係爲學習?係爲買賣?僅從時代距今久遠,宋人書跡今已不復多見這一點,還可以作爲上等級的文物加以區別對待。

北宋宮廷頒賜給範純仁的告身,據南宋任希夷跋,知爲蘇軾起草,內府書吏繕寫,誠乃極爲珍貴的歷史文獻。更爲難能可貴之處,拖尾一係列南宋紹興李譽、中期任希夷以下名家的題跋和觀款,洋洋灑灑可謂大觀。真跡現藏南京博物院,已收入《中國古代書畫目録》。蘇州市博物館藏有該告身臨本一卷,係照真本臨出,幾與原件相同,臨寫時代最晚在明中晚期。這樣的臨本,也不同於作僞手腳。當時範氏後裔爲使其祖先的光榮業績得以維持不墜,藉以鼓勵後世子孫保持門楣家風,沒有變成商品的意圖。故在鑑定中應還其本來麵目,不可簡單以贋品處理之。

前麵交代了關於臨本書畫的特殊情況,下麵我們圍繞辨僞識真的目的來具體討論以“臨”爲贋的一些作品。

故宮博物院藏宋蘇軾《黃州詩稿》,原名《蘇軾詩稿》,因作於湖北黃州任所,故改此名。原藏安徽收藏家裴伯謙處,徐邦達以一千元人民幣從上海購入。重慶市博物館藏有相同一卷,係臨本,有翁方綱三題。翁氏乃乾嘉年間的鑑藏家兼書畫家,具有相當的鑑別能力,惟對蘇軾兩件作品——《裴將軍詩》和《黃州詩稿》的臨本,卻信爲真跡,一再題跋,令人難解其故。

北宋與蘇軾齊名的大書法家黃庭堅有一件《寒山龐藴詩》卷,目前臺北故宮博物院和美國小約翰·M·顧洛阜各藏有一件。據傅申先生在其《法書的複本與僞跡》一文研究,兩本雖極相似,但非完全相同的複製品,比較之後得出二本既不是出於一人之手,也非同一時代的産物。在分別對兩件作品研究後發現,臺北本上有南宋高宗的“內府書印”,係南宋內府故物。雖然這件作品在清代內府收藏時被乾隆帝題上了“雙鈎既僞,詩更誤,向謂上等,實錯”的鑑定意見,但在放大鏡下藉強光審視,並無勾摹的痕跡,字的筆法、結構和氣韻都和我們所知黃庭堅早期筆法一致。從該詩卷署款“涪翁”推斷,是在任運堂試用張通所製的新筆來書寫的。因此説,這件作品書於一〇九九年四月至九月之間,同時作品中顯露出尖細的筆鋒和纖細的遊絲的特點,正與款記內容相符,無疑臺北故宮的藏品是一件真跡(圖153)。再看顧洛阜夫婦收藏的一件,卷上的金章宗“群玉中秘”是最早的收藏印,可見這是一方僞印。再者卷後的顧應祥(1483—1565)的三段題跋雖號稱書於不同時代,但它們的筆法和墨色相同,應是出於一人手筆,而且是在同一時間連續書就的。更有問題的是,顧氏最後的一跋年款所署是其已逝世一年後的幹支,三跋僞跡可定。問題的關鍵還是應該放在書法作品的本身,雖然顧洛阜藏本的書法與黃庭堅字有相近似之處,但不如臺北故宮本和其他真跡那種筆筆中鋒剛健挺秀,而且筆畫的末端表現不出新筆那種典型的峻峭的尖鋒,也缺少黃字那種不對稱的間架分佈,有意留出的間隔和筆畫的伸展。除此之外,還可以看到顧洛阜藏品用紙比宋代真跡的紙張顔色更暗紅,紙的質地也更接近於明代的一種染色紙。總之,顧洛阜的藏品係臺北故宮本的臨本(圖154),臨寫的時間最遲在真跡進入清內府之前,可能是在明代中期稍後階段,也就是黃庭堅的影響重新發揮作用之時。

傳世著名的北宋徽宗趙佶《雪江歸棹圖》卷,因其製作精美,董其昌竟以爲乃唐王摩詰筆。此卷在明後期爲王世貞所得,在京師購自朱太保,爲朱氏卒後佚散出來的明珠巨寶。詹景鳳《東圖玄覽編》卷二中有所記載,涉及與嚴嵩、張居正的複雜情節,可參閲相關文獻。此卷入清歸乾隆內府收藏,後經溥儀攜來東北。一九四五年日軍戰敗投降,僞宮書畫珍藏散佚,是卷經古董商郝葆初之手賣與張伯駒先生(詳情見張氏《叢碧書畫録》),後爲故宮博物院收藏。此件乃公認真跡、國之瑰寶,惟在近代著名收藏家龐萊臣《虛齋名畫録》中也著録有同樣的一卷,係臨寫本,解放前曾印有珂羅版發行,今爲美國耶魯大學美術館收藏。筆者幾次去美國均獲睹原件,認爲是明末清初的臨本。何以爲證?從比較中可以看到蔡京題跋形似而欠靈活,是照原跡摹寫的,行款格式完全一致(圖155、圖156)。王世貞兄弟、董其昌三人的跋文是按原文抄録的,其中還出現幾處抄誤之處。如王世貞跋內“一展玩間即得本來麵目耶”抄成了“一展玩間即曉本來麵目耶”。再加上項元汴的收藏印均不真,較爲明顯,成了硬傷。卷上清人曾燠、王芑孫藏印均真。由此可以斷定,此卷臨本的臨製年限當在明末清初。

故宮博物院藏有所謂宋人《秋林觀泉圖》一卷。此卷構圖與天津市藝術博物館《濠梁秋水圖》基本一致,所不同者,前者略微設色,落筆輕而浮,明人周臣、仇英能優於爲之。《秋林觀泉圖》被定爲宋畫,從表麵上驟然觀之,容易誤定。細察之,或係出自《濠梁秋水圖》,仍當爲明代臨本。比較而言,墨畫《濠梁秋水圖》,筆墨厚重結實,應屬南宋初期之作。原簽題爲李唐,美國何惠鑑先生定爲蕭照,而蕭氏乃李唐及門下弟子,彼此有相同之點,相去不遠。

類似上麵列舉的宋畫明臨本的情況還有很多。再如一九九四年,北京故宮舉辦“全國重要書畫贋品展覽”,將故宮收藏的兩件馬遠《踏歌圖》軸同時展出。其中有一件是馬氏代表作品真跡(圖157),另一件則是明人臨本(圖158)。原作是雙拚絹作畫,左右兩半絹幅寬度基本相同,單幅寬度正合宋絹幅寬。臨本質量很好,但臨本用絹是明代産品,幅寬較宋絹要寬許多,爲了達到幅寬度與原作相同,故拚絹時造成了左寬右窄的局麵。臨本雖然按原作臨出,但位置上的挪移是不可避免的,斧劈皴用筆也沒有馬氏原作沉穩,明人勁速的特點多少滯於畫麵。這樣貌似神離的作品,兩相比較是很容易辨識的。舊傳臨本出自戴進之手,不知何據,有待核驗。

上海博物館藏錢選《真妃上馬圖》卷,紙本,故宮《佚目》中物。該件屬於明人的臨本,老蘇州片一類。錢氏圖及圖後兩題均僞,方孝儒題亦僞,林遇、宋開春跋真。此件曾經安岐、卞永譽遞藏。張珩先生原藏之《楊妃上馬圖》乃此件之原本,係真品,現藏美國弗利爾美術館。

上海博物館藏趙孟頫《蘭石圖》卷,紙本,墨筆,畫竹篠二枝,中間巨石偃臥,石後叢蘭荊棘,自識“至大四年九月八日與竹道人從維揚回越,作此紙與之,子昂”,押朱文“趙氏子昂”一印。論畫法,麵目雖像,但藝術水準不高,紙墨也比較新,“式古堂”“安儀周”二印係翻刻鈐上的。因而可以肯定,此圖是有來歷的臨本,作僞時期不晚於乾隆後期。

上海博物館藏有鮮於樞草書《千字文》一卷,紙本,鮮於氏書至“多士實寧”止,旁鈐朱文“鮮於”“白幾印章”“慎發”“箕子之裔”四方印章。趙孟頫將餘下之文補完,又增加款題一段:“伯機草書《千文》至‘多士實寧’止,進之得此,求餘足成。餘諦翫龍跳,深慚狗續。然進之之請既勤,伯機之亡已久,此而不勉,後必難全。輒忘珠玉在側之譏,庶盡死生交情之道雲爾。吳興趙孟頫。”款後鈐“趙”“趙氏子昂”“鬆雪齋”“天水郡圖書印”四印。本紙尾有周馳、鄧文原、釋溥光詩題,後紙上明代文嘉、周光、顧懿德諸跋。此卷鮮於、趙氏二家書法麵目雖似,驗係舊臨本,印記屬於翻刻,元人題也是一手臨出。文嘉等三跋真,乃從原本後移來配上的。因而可以斷定,該墨跡乃明晚期人所臨。

元黃子久《沙磧圖》有兩卷流傳到今天:民間收藏的一卷爲真跡,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歸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石渠寶笈》著録的一卷係明人臨本,現藏遼寧省博物館。臨本技法尚可,可供參考之用。此種臨本接近原作,個別處露出破綻,衹是真僞兩者比較之下纔易於發現。

元代楊維楨(鐵崖)行書《夢遊海棠城記》卷,紙本,行草書,作於己酉年(1369)春正月,時年七十四歲。卷後有彭兆孫跋,書法俊逸。該卷今藏天津市文化局文物處,係真跡,《中國古代書畫圖録》第八卷有影本。傳世另有一卷,《過雲樓書畫記》著録,題跋並不相同,現藏南京博物院。字字相同,筆法略滯,細看便知,此件屬於臨寫。

美國小約翰·M.顧洛阜收藏有一件元代謝伯誠《山水圖》。謝氏作品極爲少見,無從比較。從畫風上看,此《山水圖》與明初陳汝言、徐賁的畫風有著一定的淵源關係,我們於此不欲做過多的探討。引起筆者注意的是畫上楊維楨的題跋(圖159),該題跋雖體現了楊氏小字行書的特色,但是對其深入觀察後發現,它僅僅力求達到形似而已,缺少那種率真的天趣,而且又不像書法家運筆揮灑自如時那樣的流暢和合乎自然順序,相反有幾處在一個筆畫中途或聯結處重新起筆。由此可以肯定,楊氏題跋是一件臨本,與真跡比較更爲清晰(圖160),很有可能製作於明代中期以前。

元季四大家中王蒙的《青卞隱居圖》軸是一件十分著名的代表作品,原跡典藏在上海博物館,有圖録可考。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有其臨本,雖爲數十年前所製,然作僞技法卻相當高明,如無真跡比較,很難識破。據徐邦達先生見告,這一臨本可能出自許貞白其人之手。

王蒙還有一件作品有傳世,那就是《林泉清集圖》軸,紙本,墨筆長幅,清末爲俞廉三收藏,後轉歸張學良。原跡目前下落不明,徐邦達先生處有一張大照片,極清晰,可斷定爲真跡。該圖知名度很高,歷代臨本、摹本亦很多,王時敏等《小中現大》冊中即縮臨過此作。現今在美國也有一個臨本,原是端方的藏品,經胡佩衡之手轉歸張大千,張氏攜往國外。從影印本上來看,筆法散亂,與原跡相去甚遠。傳聞此圖清末曾在南京勸業會展覽,其時俞氏所藏真跡也在同一處展覽,二者相較,發現端方藏本是舊臨本,因此《壬寅銷夏録》未予著録。

元季名士書家張雨有一本《行書自書詩》冊,書於一三四五年,清宮舊藏。據《石渠寶笈》著録,該冊書詩五十五首,被分裝成上、下兩冊,另附有元、明、清三代三十餘人的題跋一冊。目前張書衹存一冊,有詩二十五首(圖161),爲上海博物館藏 ;題跋真跡冊現在在吉林省博物館,是當年溥儀出逃時在長春拆散的。據劉九庵先生考證,此冊中《謝僧送柑》一詩幾同於故宮博物館藏張雨《二詩帖》頁中《次韻謝天鏡上人送柑》詩。兩相比較,發現上海博物館藏冊中詩文文理有訛誤之處。另外,本冊書法用筆時時出現尖鋒,爲張氏書所不見者,另冊上印記多爲翻刻,故此劉九庵先生斷其爲明人臨本,甚至推測臨寫者可能是文徵明之子——文彭所爲。詳情可參閲劉氏《元張雨兩件書法作品的辨僞》一文(載《文物》月刊1998年第2期)。

遼寧省博物館收藏《佚目》書畫中有沈周《淇園春雨圖》一卷(圖162),在長春僞宮散出時已被僞滿國兵在爭奪時裂爲幾段。先是前半段由瀋陽市文物商店購得歸入遼博,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遼博又從北京寶古齋買進後半段,於是延津會合,竟成“完璧”。筆者之所以在完璧一詞上加引號,實因此圖乃晚明的臨本,清宮一直誤以爲真跡,將之著録在《石渠寶笈》中。可以肯定的是它與原本距離不遠,但氣韻與沈氏作品相差懸殊。雖原作已不能見,但尚有沈氏許多可靠的真跡與之相較,真僞自然可以辨識。

《廬山高圖》(圖163)軸是沈周早年一件具有重要意義的代表作品,作於沈氏四十一歲之時。作品是爲其師陳寬(醒庵)七十歲生日而精心製作的。圖本爲紙本,設色,以王蒙細筆法爲之。原作收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有日本二玄社精印的複製品大量傳播。北京市文物公司收藏有一件明人的臨本(圖164),畫麵和題記大體一致。乾隆時真跡歸內府,臨本在民間流傳。可以肯定的是臨本製作時間應在明末清初。

吳門四家之一的文徵明作品也有許多臨本流傳。如其名跡《江南春圖》卷(圖165),原是明弘治初許國用其收藏的元倪瓚書《江南春》詩二首的手跡,請蘇州諸名士題和,在此二詩後題和者有沈周、祝允明(1489)、楊循吉、徐禎卿、文徵明(1498)、沈周再題(1509)、唐寅(1517)、蔡羽等人。嘉靖年間,倪詩及諸賢題和轉歸袁袠之手,袁氏又請王寵、文嘉(1523)、文彭續題。嘉靖庚寅(1530),文徵明再次爲詩卷題和詩四首,同時繪製了這幅《江南春圖》。是圖技法精工,設色潤秀,爲文氏平生得意之作,與倪瓚等題輝映成趣,珠聯璧合。文氏補圖題詩之後,此卷在流傳過程中不斷有人加題和詩、觀款、印鑑,如袁褧(1550)、莫是龍(1574)、張應文、傅汝循(1599)、楊文驄(1638)、歸莊(1666)、金俊明等。乾隆辛醜(1781)畢瀧從蘇州吳氏手中購得此卷,重新加以裝裱,直至清末歸顧文彬過雲樓收藏,流傳有序。新中國成立後,顧家將之捐獻給上海博物館。遼寧省博物館藏有與此相同的一卷,衹是較上博本略微高一些,從跋印流傳來看,無畢瀧題記,收藏印增加了吳雲(1811—1883)藏印(“吳雲平生珍秘”“吳雲私印”“吳平齋秘笈印”等)。比較考證後認定,遼寧省博物館所藏爲臨本(圖166),圖及題詩均臨自上海博物館藏本,所臨時間當是十八世紀前期(詳見《一圖兩本,孰真孰僞——兩卷文徵明〈江南春圖〉辨析》,載《鑑賞家》第八期)。在此需要補充一筆的是:據清吳榮光《辛醜銷夏録》卷五的著録,原作已佚失了陳沂、袁袠、王穀祥、皇甫涍、文伯仁、陸師道、袁裘、沈大謨等人的題跋,記載中還指出早在明嘉靖丁酉(1537)之時,倪瓚後裔師原就請文嘉將圖及諸賢詩題臨摹成一個副本。遺憾的是,文嘉的副本已佚,不復得見了(吳氏所言文嘉副本非遼博所藏臨本)。

文徵明是書畫大家,傳世的書法作品數量極大,有問題者也甚多。遼寧省博物館就收藏有兩本文徵明行書《赤壁賦》冊,皆屬於蘭亭體行書,一爲嘉靖壬子(1552)款(圖167),一爲嘉靖戊午(1558)款(圖168)。款署用印大體相近,細較之後,認定壬子本係真跡,戊午本乃臨本。真品精彩,字字行氣連貫;而臨本由於追求形似,亦步亦趨,用筆板滯,沒有氣韻。此臨本是較早的對臨本,容易將鑑者引入誤區。於此另附文氏《行書西苑詩》冊真跡供比較。

石濤《清湘書畫稿》卷(圖169),紙本,淺設色,傳世有真僞兩本。近代龐萊臣《虛齋名畫續録》所著録一卷爲真跡,現歸故宮博物院所藏。故宮王以坤在玉池山房時曾見過臨本,清人邵鬆年《古緣萃録》著録。兩卷構圖前後部位基本一致,僅中間一處不同而已:真本畫有故城河,臨本則爲蘭竹,題詞印鑑均一致,可知是作僞者略作改動,以掩人耳目。近來聽説此本尚在國內流傳,無緣一見爲憾。

香港虛白齋主劉作籌先生珍藏一軸石濤《翠蛟峰觀泉圖》,紙本,水墨,用筆工細,時出新意,畫幅左上角有小楷長題,裱邊上有張大千題跋,張氏認爲“此清湘老人中歲模古之作”。此件確係石濤少有之精品。上海博物館有一軸石濤《翠峰觀瀑圖》,也用紙本,細筆,與《翠蛟峰觀泉圖》不同處是此本重色,大有畫蛇添足之感。由此可知,上海博物館所藏係臨自虛白齋本,爲近現代人僞作。

記得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筆者客居北平,在天安門西側中山公園內“來今雨軒”茶社參觀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尚小雲收藏的書畫作品展,這個展覽是由西琉璃廠一位姓蘇的古玩商爲他舉辦的。麵對幾十件展品,筆者印象較深的是其中鄭燮《水墨花卉》屏(圖170),尤其是其中“牡丹蘭石”一幅從來沒有見過,“雙鬆遠岫”一幅構圖出人意表,一閃念間認爲可能是出自後來畫家的別開生麵、標新立異之作,藉以吸引觀者的注意力。但我從題詩、款式、書法、印章、用紙諸方麵考察,均未發現作僞的痕跡。就在此後的不多久,我在東琉璃廠個體古玩商李孟東家獲觀鄭氏同樣的一堂水墨畫屏,屏中衹是將牡丹改爲蘭花,一幅柱石代替了墨竹,題詞均相同,不能不令人心生疑竇。儘管有兩幅題材做了改動,但其餘兩幅與尚氏藏本完全一致。四十年後,在南京博物院再次見到李家原藏畫屏(圖171),我們書畫鑑定組成員鹹認爲真跡。當時昔日見過的尚氏舊藏畫屏印象已經模糊,後來有機會再一次與原藏畫屏相遇,使我重新對比研究這兩堂畫屏,竊以爲尚氏藏屏爲優。恰巧香港《名家翰墨》第二十二期又刊出鄭氏《水墨牡丹蘭蕙圖》,與尚氏畫屏中“牡丹”一幅一致,裱邊上有徐邦達題記,肯定其爲真跡。雖然該刊僅刊出一幅,必然是另一堂畫屏中之一。如此三本相似的作品,必然存在真本與臨本問題。究竟何者爲真?筆者將南京博物院藏本和《名家翰墨》中刊載的一幅與尚氏藏本比較,發現南博本與《名家翰墨》一幅用筆零亂,層次不清,墨韻效果板滯,這些均是書畫臨寫過程中氣韻難以貫通、臨者無法得曉原作者用筆的習性和特點所帶來的毛病。因此可以定論,尚氏舊藏畫屏應是真跡,而另兩個本子則係舊臨本。臨者在臨寫過程中做了一些手腳,運用了障眼法,這種情況值得注意。

臨本大都是貌合而神離,但某些精臨本如不認真比較研究,很容易蒙混過關(圖172、圖173、圖174、圖175、圖176、圖177)。所以,我們鑑定作品時必須充分留心,不可馬虎大意。鑑定真跡與臨本時,我們必須掌握原作的若幹特點,因爲再精好的臨本,衹要通過比較,總是可以發現紕漏的。本節所列出的若幹臨本實例雖未能代表所有作品,但至少可以告訴我們真贋之間確實存在許多差距。主觀上認知這一點,客觀上可以指導實踐。事實上,對任何事物的辨識,都存在差之毫釐、失之千裏的可能,這是不可否認的客觀存在。

乙、摹本與廓填

通過前麵介紹臨本,讀者知道,臨者雖可以主動地把握原本的整體形式,氣韻也完整統一,但多多少少會滲入一些臨者的習性,在構圖位置上難免與原作會有一些出入,臨者的風格特點很容易被識者認出。就把握原作的風格精確性而言,想要臨得天衣無縫是有相當難度的,這種技藝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故而,古人發明了“摹”和“響拓廓填”的技法,用來解決書畫複製的問題。

“摹”一作“橅”“模”,乃效法之意。北宋黃伯思《東觀餘論》卷上談法書摹製中説:“摹,謂以薄紙覆古帖上,隨其細大而拓之,如摹畫之摹,故謂之摹;又有以厚紙覆帖上,就明牗景而摹之,又謂之響拓焉。”這裏黃氏將“摹”的兩種技術操作講得非常清楚。一是較自由的方法,以薄紙覆在原跡之上,利用其較透明的特點,用一係列連續的單綫筆畫徐疾均速地描摹原作形態,仿佛是自己創作書畫;一是比較機械的方法,將較厚的紙覆在原作上,將其貼在光綫明亮的窗口處,利用透明的光綫把原作上的字畫投影在覆蓋的紙上,摹者以細微的綫條鈎出,重在毫髮具現,然後再填充墨色,完成摹製過程。古人稱這種十分精確的複製方法爲“廓填”或“響拓”。需要指出的是“響拓”法主要是用於法書作品的摹製上。

摹本雖然可以利用透明紙絹,借助光綫,按原作尺寸依樣描摹出許多相同的複製本,但也存在著不可剋服的局限,即摹本與原作在形態上肯定會出現一定的差距。即使摹本與原本達到了形體上完全一致,但原作者創作過程中的運筆頻律也是摹者無法模仿掌握的。這個客觀事實在法書摹本上表現得最爲明顯。任何一件摹本都很難再現原作極富個性的結體筆畫、滯澀徐疾的用筆、濃淡墨色的變化、行氣和映帶關係。總之摹本往往缺少原作的靈活性和天趣。還有,同一作品出自不同摹者之手,摹出來的作品水準差異也較大。真正好的摹本是那些能夠達到“無我”境界的作品,也就是能夠完全傳達原作氣韻的上乘佳品。唐摹《萬歲通天帖》堪稱傑作。

“摹”的方法用於書畫複製,可以創造出接近於原作的複製品,在印刷技術遠不具備傳真的古代,對於擴大作品流傳影響,保留原作風貌,甚至爲拓本翻刻製作,起了十分重大的積極作用。隨著宋元以後收藏之風熾盛,書畫商品價格的提高,牟利者以此爲僞造書畫的一種手段,被廣泛應用。不管是前人爲學習交流而摹製的複本,還是作僞者爲了牟利複製的僞作,我們都要以求真的態度,還它一個真實的麵貌,這是書畫鑑定工作一項重要的任務。從事此業的工作者和廣大藝術愛好者不可不深識此義。

從今天我們掌握的少數宋人所摹唐以前書畫情況來看,唐以前書畫的摹者在重視重現原作形態的基礎上更重視作品書意、畫意的完整性,衣冠、神形畢肖,但在綫條色彩諸方麵還是滲入了大量宋人的作畫習性,以迎合宋人審美的習慣,特別是兩宋時期宮廷畫院摹製的隋唐古畫和法書作品。這實際上是將“摹”與“臨”的方法結合起來了,這一特點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明末以降,書畫作僞高潮迭起,市場需要摹本與原作難辨真贋。作僞者爲剋服“摹”與“臨”的自身局限,往往打破常規,融“摹”與“臨”爲一體,以“摹”的方式獲得與原作等同的構圖畫麵,再以臨的手法復現原作的筆墨色彩,同時彌補臨畫失之構圖、摹畫失之氣韻的不足之處,製作出極具欺騙性的僞作“副本”。雖然這樣的僞品數量不是很多,但足以檢驗今天的書畫鑑別水準。下麵我們將依次探討一些各個時代的“摹”本的性質和特點。情況複雜,力求以簡駁繁,説明問題。

早在六朝蕭梁的文獻裏就記載有若幹魏晉名家作品摹本傳世,而且指出摹製者的姓名。隋唐時官府設有集賢院一類機構,內有專職的拓書摹畫人員。如書聖王羲之傳世的書跡均是唐代廓填本,像《姨母帖》(圖178)《初月帖》(圖179)《喪亂帖》(圖180)《孔侍中帖》(圖181)《寒切帖》(天津)《上虞帖》《遠宦帖》(臺北)《行穰帖》(圖182)等。其中《姨母帖》《初月帖》是唐武則天萬歲通天年間的官府廓填本,算是一件有本有源、有根有據的法書名跡。保存在日本的《孔侍中帖》和《喪亂帖》兩個卷子,因有“延曆判定”的印跡,被學者考證後認定爲《東大寺獻物賬》中舊物,故摹製的年代當在七二九年以前。上述王羲之書跡摹本三卷七帖是當今學術界公認的唐摹精品,比較忠實準確地再現了原跡的風貌。

隋唐摹本傳世以書法爲多,繪畫作品較少。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卷目前保藏在大英博物館,歷來書畫鑑定家皆認爲它是隋代官家的摹本。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山西大同北魏司馬金龍墓漆屏畫《烈女圖》的出土,進一步證明上述觀點的正確可靠,同時我們從中也可見隋唐人廓填拓摹前人作品時認真嚴謹的態度。

唐人摹本多精品,這一點今已被多數人所認同。歐陽詢有著名的《史事三帖》——《張翰帖》(圖183)《卜商帖》(圖184)《仲尼夢奠帖》(圖185)傳世,其中《夢奠帖》是其晚年親筆真跡,係淡墨所書;而《張翰帖》《卜商帖》則是唐人的精摹本。真跡與摹本相互對照,足見摹本之精彩,堪稱下真跡一等,很容易魚目混珠。

唐及唐以前的摹本今已寥若晨星,屈指可數,但僅就上麵所舉出的具體作品,我們還是從中可以知曉唐人摹本的特點。到了宋代,特別是朝中的宮廷畫師們,他們除了創作之外,重要的任務就是把內庫所藏書畫加以摹製,特別是時代久遠、保存狀況不佳、瀕於絶滅的珍貴作品。如唐張萱《虢國夫人遊春圖》《搗練圖》等手卷,就是畫院待詔所摹,流入金代內府,章宗完顔璟則誤題簽歸之於徽宗趙佶名下,實乃當時畫院的作品。雖然今天我們在認識唐宋的畫風時仍有許多局限,不可否認的是兩圖承襲唐代人物造型特點,但總的審美傾向和技法風格依然是北宋院體麵目。這一點就是唐宋摹本的目的不同之所在,讀者不可不辨。唐宋摹本對於保存古代巨跡使之不至於成爲絶響,有著重要的文物價值和意義,我們本著科學態度弄清其來龍去脈,並不會因是摹本而喪失其價值。值得注意的是,上述這些古老摹本在後世還有再摹本産生,如王羲之《行穰帖》在臺北就有一個明人摹本,張萱《虢國夫人遊春圖》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就有一個名叫《李公麟麗人行》的後世摹本。這樣的情況畢竟爲數有限。然而元明以後,往往真跡與摹本共同流傳,並存於世,日趨複雜,這將是我們鑑定工作的重點所在。

美國翁萬戈先生藏有一冊傳爲初唐大書家褚遂良書寫的《哀冊》廓填摹本(圖186)。《哀冊》是褚遂良於六四九年爲唐太宗之死而作的,一直被認作真跡,最早見於南宋高宗的收藏品目録,明代時此件經過不少著名收藏家之手,並且有《秀餐軒帖》(圖187)等多種刻帖收入。據冊後翁同龢的題跋稱,翁氏的藏品是明嚴澂的勾摹本,雖無其他旁證,冊上最早的藏印的確是嚴澂的。《哀冊》原跡曾爲王世貞收藏,嚴氏與王世貞關係密切,借摹書跡的可能性是極大的。由於曾爲王氏收藏的《哀冊》原跡已佚,因而嚴澂摹本(圖188)的意義就十分重要。嚴氏摹本係用“廓填”法精摹,原帖中缺筆蟲蛀之處均用細筆一一勾出。但摹本不同於唐代的“蠟黃”紙,而是用的白綿紙,未經任何加工,墨色通篇一律,雖精細終有些單調,沒有前麵所舉唐代廓填本墨色變化豐富的特點。我們瞭解明人廓填本和唐代廓填本的差別, 這是一個極好的範例。在此需要贅述一筆,即關於《哀冊》原跡是否爲褚遂良手筆的問題。引發這一問題是因爲同爲楷書的《哀冊》與褚氏著名的楷書《聖教序》碑有著極大的差異,同時《哀冊》第一行“維貞觀廿三年”中“貞”字末筆缺筆,這是典型的避諱,唐代諸帝諱中並無“貞”字,最早見於北宋仁宗趙禎的同音諱字,唐代書家避宋諱是極爲謬誤的,故此《哀冊》原跡的書寫年代當在北宋仁宗之後。聯繫《哀冊》的書風,很容易想到米芾所書的《大行皇太後挽詞》,兩相比較,二者頗有相近之處,值得留意。何況米芾是推崇褚書的,並且研究學習過褚遂良的書風。《哀冊》原跡曾爲南宋內府收藏過,可以肯定它出於北宋名書家之手,而這位北宋書家可能就是米芾。一件古代作品迷離的身世,由此可見一斑。

日本東京書道博物館收藏有一卷五代楊凝式《草書神仙起居法》卷(圖189),已刊印在日本新版的《書道全集》中。北京故宮博物院也收藏有一卷(圖190),二卷跋文基本相似。審較之下,發現日本藏本缺乏楊氏書法中那種蕭散疏狂的逸致,筆法拙滯,某些字的筆畫交代不清,糾纏失誤,而北京故宮本則無此跡象。可以認定,日本藏本乃故宮真本的舊摹本,卷上的“內府圖書”“紹興”“悅生”等印章俱僞(也係從真本上翻下來的)。再從米友仁的題語來看,摹本筆法軟弱,其中“居”“行”等字也有結體不穩的毛病,如與真跡相較,真僞判然。從日本藏本已見於嘉道間的《書畫鑑影》著録來判斷,摹本約作於清代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