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北京市井厘錄(1 / 3)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北京在未被命名之前,隻是塊沒有輩分的土地。而自從它有了姓氏後,便有了亙古驚鴻的記錄,有了人們朝聖般趨之若鶩的可能。今天的北京儼然是個夢,它裝點著自己的信徒,而它的信徒們又裝點與支撐起所有國人的北京夢。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這是樹人先生在處身欠發達的中國社會對路所作的精辟詮釋,而這種詮釋在現代社會的強大力量下,隻能躲進博物館的陳列廳頤養天年了。

北京城全方位立體式的通途,是我在南京、杭州、武漢等都市所不曾見的。南京、杭州雖緊隨北京的步伐運行了城鐵,而在南京的城鐵才踉蹌起步時,北京卻已擁有了第十三號線;南京的立交層最多不過兩層,而北京卻已疊高至四層;南京的環路實現了三環(或四環),而北京卻以六環的鶴立姿態把個六朝古都遠遠的拋棄在記憶之外。至於人行天橋,北京是中國所有城市都望塵莫及的,其棋布之密,我想就連那些動不動就愛罵街的婦人們也會緘口不語的。

然而,站在北京的路上,能給你的最大感受仍莫過於望梅止渴的無奈與慨歎。假如,你正垂涎欲滴地貪婪著街對麵那個烤鴨店香噴噴的烤鴨,你也不得不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滿足地把它放入口中。因為當你想要得到它時,要做的必須是找到最近的人行天橋並走過去,而不可能像在小城市一樣,安然無恙地隨意翻越護欄、橫穿車馬稀疏的路麵。再者,烤鴨店也不可能不考慮經營地段,而更多地把心思放在街對麵吃客光顧時要花費多少時間上。所以,你隻可以遵照這個城市修起的高聳"棧道"循規蹈矩,在食癮趨近泛味後吃上烤鴨。

由此想來,京城的路縱然千機發達,可你除了依舊被排擠在馬路兩側踽踽而行,也隻能蕭蕭然於天橋尋得一點安慰。然而,當你不經意中覺悟到,橋下那滾滾舒暢的車流卻是因自己在這塊土地上更多空間自由的剝奪,不知你是否還能安靜地走完腳下的天橋?麵對樹人先生的那條"路",依舊麻木。

公交厘話

鬱達夫在杭州乘公交隻是閑樂之為,在其《杭州女子》一文中便有他於公交車內邊優遊邊臆想同車的杭州女大學生該如何裝束才更為嫵媚的鏡頭,而我在北京城起早摸黑地坐公交,絕非是想討有他的那種閑暇與福分,若能乘上不堪擁擠的公交適時抵達報社大門,已然萬幸中事。

其實,在北京若說"坐"或"乘"公交,皆不如用"擠"來得恰當。清晨的站台,熙熙攘攘,一輛輛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的公交,總是被上班族擠得滴水不漏,而最為奇跡的是,即便到站的公交上再滿的人,隻要有三兩下客,總能把自己的乘客一個不落地拉上。如果不盡人願的多出"半個"乘客造成卡門現象,乘務員便會像處理物品一樣把那"半個"向車內硬塞進去,而這種"大手筆"的可能全歸功於擠車上班族們高度的自覺。上班族們猶如被馴化一般的溫順,在乘務員操著地道北京腔的指引聲中做著有規律的運動,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翹起屁股去打碎這種默契的文明。

然而,就在我為如此的默契文明欣慰與喜悅時,心中卻盤桓起樹人先生的發聵:"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國人",或許,這種默契文明的出現同樣避不開凡人自私之需的使然。

如我沒有目睹到公交上的另一種"文明",或許就真的被這種雅高的大都市文明所折服。然而,當另一種"文明"活生生的出現時,作為一個有點思想的文化人,不得不重新審視。若以北京城作為參照,我曾去過的小城小域宛如那些遠古村落。而那些"遠古村落"中活著的人們在北京人或眾多文明人看來,一定是齷齪不堪的。他們隨意吐痰,持著晦澀的方言"罵罵咧咧",可他們在公交上堅守著給老者讓座的傳統,也不會在擁擠中借著無意的磕碰惡語相向。而在北京的公交上,老人們似乎早已習慣站著悠悠晃晃,座位上聽著音樂點頭搖腦的年輕人也似乎習慣了老人在自己身邊悠悠晃晃。至於車上衣冠楚楚的人兒們,有時過度的神經質表演可謂真正齷齪,由於公交的惡作劇,你一不小心很可能便踩上一隻高度文明包裝下的"狼"腳。這時,你最好的方法便是沉默,不然,"狼"會猛烈地向你怒吼,甚至用爪抓得你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