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星星之火逐漸燎原(2 / 3)

作戰命令既下,何應欽左翼軍的七個師擔任主攻,自南城、南豐向廣昌、寧都進發,企圖捕捉紅軍主力,結果撲了一個空。左翼第一路挺進軍總指揮陳誠、第二路挺進軍趙觀濤,到處尋找無著,疲於奔命。原來朱毛軍自南豐、建寧一帶,沿武夷山經過長汀、瑞金、雩都西移,來了一個外圍大圈的“千裏回師”,於7月28日結集於興國縣的高興圩地區。此時右翼軍上官雲相所率的第三路進擊軍,自永豐抵達龍崗,與找不到紅軍主力的陳誠相遇,以為紅軍已經流竄而去,陳誠續向東固行進,上官則西向蓮塘前進。8月3日,右翼蔡廷鍇的第一軍團三個師行抵崇賢,左翼第四軍團蔣鼎文的一個師進至興國,左翼陳誠的兩個師到達富田,與紅軍主力在贛江東岸對峙。朱毛派一部偽裝主力退向萬安,蔣介石的偵察飛機誤以為真,立命陳誠西進撲向萬安,令趙觀濤與蔣鼎文進軍良口,欲殲紅軍主力於贛江之畔。然而朱毛三萬主力實未西移,調虎離山後,於6日中午來到蓮塘,等候石翼第三路上官雲相來投羅網。上官所轄師旅回良村進向蓮塘時,果然鑽進紅軍的“口袋”,遭到伏擊,一個旅全殲,旅長譚子鈞陣亡。在良村的旅長張鑾紹被擊斃,消滅了一個團,三千餘人被俘,繳獲槍炮馬匹更多。之後,朱毛又令一軍佯攻龍崗,實際率主力東進,包圍黃陂,與左翼第三軍團朱紹良的毛炳文師對壘。7日午時,紅三軍彭德懷和紅四軍林彪冒大雨集中火力猛攻,突入黃陂,殲敵三個團後,師長毛炳文於午後三時向寧都方向突圍而去。8月中旬,朱毛又以紅十二軍引走衛立煌、趙觀濤、陳誠諸部,使紅軍主力得以在白石與楓邊地區整休,以逸待勞。是年9月初,兩廣異動,兵指衡陽,朱毛乘機殲滅蔣鼎文的一個旅於老營盤,擊敗蔡廷鍇的一個團於高興圩、一個師於方石嶺。及九一八事變發生,蔣介石不得不接受敗績而收場。此役動員三十萬人,進入贛南蘇區,跑上千裏路,周旋四十餘日,不僅沒有捕捉到紅軍的主力,而且又是損兵折將。何況蔣介石親自督師,並侈言“剿匪任務約月內可完”(見蔣1931年7月19日複福建省主席楊樹莊電)、“預計本月可全部殲滅”(見蔣介石同年7月23日“剿匪宣言”)。結果又落此慘敗,真是顏麵何存?紅軍方麵雖有紅三軍軍長黃公略被飛機炸死,士兵傷亡約六千人,但斬獲甚多,除獲得大量人員與武器外,中央蘇區擴張為二十一縣連成一體的贛南、閩西地盤,麵積達五萬平方公裏,人口約二百五十萬人,已成局部燎原之勢。“剿匪”變成扇風,愈扇火勢愈大。

九一八之後,蔣介石不肯抗日,反而仍要繼續內戰,名之曰“攘外必先安內”,哪有把國力消耗於內戰之後,更有力量攘外之理?自然引起公憤與黨爭,逼蔣第二次下野。複出之後,弄到淞滬停戰協議,仍然打出“攘外必先安內”的旗幟(見《國聞周報》第九卷第二十期),積極組織第四次“圍剿”,規模更大、範圍更廣,然難度也增一成,蔣介石必須在全國抗日怒潮中,強行“剿匪”!同年12月14日,駐守寧都的一萬七千名官兵,因不準北上抗日,徑自投共去也。

蔣介石雖然繼續稱共為“匪”,但已不敢小視,實已把數萬紅軍當做大敵,動員數十萬眾。為了應付浩大的軍費,還向美國政府借得一千二百萬美元的小麥貸款。這一次,他決定對贛南中央蘇區先采守勢,於1932年5月23日,出任“鄂豫皖三省剿匪總司令”,欲先鏟除這三個省份的中共革命根據地。他以武漢為總司令部,分左、中、右三路軍,自兼中軍,以劉峙為副,何成濬指揮左路,副總司令李濟深兼右路,以王均為副。在戰略上,提出“七分政治、三分軍事”的口號,即令地方厲行保甲連坐之法;在戰術上,“先肅清鄂中與鄂西之匪,再剿豫皖”。(見蔣介石1932年6月8日致朱培德、李濟深電)

蔣總司令於6月28日抵武漢部署,7月2日,召集湖北省政府委員,要他們注意守土責任,要求各縣長應具與城共存亡的決心。翌日又召見湖北士紳,征詢意見。7月12日,親自主持全省縣長會議,做長篇訓話,“希望湖北最近能剿滅赤匪,並且今後要做一個模範省”,要“剿滅赤匪”,須注意地方人民的力量(這一點很可能是外國顧問教他的),以及要效法曾國藩、胡林翼的精神(這一點絕對是他自己的)。(參閱《蔣總統秘錄》,第1991頁)

此次“圍剿”的軍事行動,自1932年7月上旬陸續開始。先以數十萬大軍進攻鄂豫皖三省交界地區,七裏坪一戰,蔣於8月20日致王均電曰:“據俘匪供稱,幾乎喪失十之七八。”這一說法是靠不住的,因據紅四方麵軍俘虜蔣軍一軍官說,此戰國民黨有六名團長陣亡,傷亡一百二十餘名(見李新等主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通史》第二卷,第198頁),可謂雙方各有傷亡。不過,張國燾指揮的紅四方麵軍的確於七裏坪戰後準備撤退,於10月間率主力經豫陝入川,主力既撤,洪湖區的紅三軍也被迫轉戰於襄北、豫南、陝南,進占湘鄂邊區,再轉移到黔東打遊擊。蔣介石對這一仗十分滿意,不僅驅走了紅軍,而且解除了蘇區對武漢的包圍形勢。他高興地把新集縣改名為經扶(劉峙號)縣、金家寨改稱(衛)立煌縣,並於9月22日向國府主席林森報告戰果說:

金家寨已克,長江北岸赤匪不難根本肅清。刻來廬山準備清剿江西殘匪,期得早日平定,以慰厪念。(見《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抗戰時期》緒編(二),第388頁)

所謂“江西殘匪”,即贛南中央蘇區,這是蔣介石的下一個步驟。此役總部仍然設在南昌。在發動之前,已做了政治性的“清剿”,諸如開築公路、構築碉堡、興辦保甲、封鎖蘇區等。“圍剿”的軍事行動則分中路陳誠、左路蔡廷鍇、右路餘漢謀。蔣介石此時受到抗日的壓力愈來愈大,而日本卻不肯放緩腳步,步步進逼,使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盡速“肅清殘匪”。在他的邏輯裏,“剿匪”成為抗日的先決條件。(參閱《蔣總統秘錄》,第1001頁)在積極推動下,陳誠率主力中路軍於1933年1月1日開始進攻,由贛北南犯,左路軍負責肅清閩北,右路軍負責“清剿”閩贛粵三省邊境。蔣本人又自南京前往南昌督飭,於1月30日舉行“剿匪”軍事會議,並於2月6日自兼“江西剿匪總司令”,設行營於南昌。但是日本已於1月3日攻陷山海關,威脅熱河,國內抗日情緒更為熾烈,許多國民黨官兵都要北上抗日,以至於“剿匪”的士氣特別低落。而陳誠的主力軍又在2月底3月初在黃陂嚴重受挫,國民黨編的《剿匪戰史》說,“激戰兩日,雙方受創甚重”,掩遮了慘敗的真相。讓我們看看蔣介石於3月4日給陳誠的電文,便知端倪:

我軍此次進剿,不幸第五十二與五十九兩師在固崗、霍源橫遭暗襲,師長殉難,旅團長以下各軍官前仆後繼,奮勇殺賊,衝鋒陷陣,至死不屈,此乃為本軍未有之情事,其精誠實足以驚鬼神、動天地而寒賊膽也。中正接誦噩耗,悲憤填膺。從此我剿赤將士公仇之外,又加私恨。唯有踏著我已死先烈之血跡,奮其義勇,殺盡赤匪,方足報複我軍上下官兵之仇憾,而為我陳亡先烈湔雪此無限之隱痛,以保存我軍此次慷慨悲壯、殺身成仁、視死如歸之光榮之曆史,完成拯救江西人民、實行三民主義、奠定革命基礎之使命,有厚望焉。除查明陣亡官兵姓名另案呈報追贈外,特先為我傷亡官兵頒發撫恤費五萬元,以慰英靈,而獎特功,此令。(《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抗戰時期》緒編(二),第390頁)

此一電文很像出自陳布雷的手筆,然而慘敗的真相已和盤托出。實際上,不僅僅第五十二和五十九兩師,陳誠的先頭部隊第十一師,在霹靂山一帶中伏,於3月21日晚上,師長負傷,全線崩潰,令陳誠震驚憤怒不已。

蔣介石有鑒於“剿匪”軍事又不順利,而日軍侵占熱河更震動全國,不得不於3月26日回南京,將江西“剿匪”任務交由何鍵主持。(見蔣介石1933年3月27日致何鍵電,見同書,第391頁)蔣回京之後,汪精衛複行政院長職,積極對日妥協,但日軍侵犯不已,至5月31日才達成塘沽協定。委曲求全,隻不過是為了穩住日寇,以便集中精力“剿匪”。其實“剿匪”部署未曾間斷,蔣於4月4日已再親赴南昌督剿,4月6日已開始布置第五次“圍剿”,4月下旬又在南昌大做精神訓話,要大家“不成功即成仁”,把“赤匪”當“心腹之患”,而日寇反而是“皮膚小病”!自5月13日至17日,又親自主持南昌政治訓練班。又自是年夏天起在廬山開辦“陸軍軍官訓練團”,蔣介石自任團長,陳誠為副團長,至是年秋天,受訓人數已達七千五百餘人。受訓內容無不與“剿匪”有關,諸如《剿匪手本》《剿匪訓練要旨》《民眾組織》《戰時政治工作》等。蔣明言“要練習打赤匪的本領來消滅赤匪”,甚至說:“赤匪就是禽獸,我們剿匪就是要剿滅這個禽獸,要將匪區裏的人民,統統救轉過來做一個人。”(蔣介石《剿匪的意義與做人的道理》)再加上“反共”教育與提倡“四維八德”等論調,以鼓吹“統一意誌”“一個政府、一個統帥、一個命令”。一方麵要求受訓軍官不要“偷生怕死”,以便替他賣命;另一方麵“天無二日”的豪情壯誌,也不再加以隱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