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我想……”昭搖摸摸鼻子,“大概雕像把什麼東西壓壞了,那些人跑出來沒多久,房子開始爆炸,我開始被人追。”
這話有歧義……庸解狐點點頭,接下他的話:“也就是說,昨夜,你引燃了一堆地跑,放倒了托司格爾聖雕,肢解了舞會大殿,迷惑了宮廷侍衛隊。”
輕輕鬆鬆四句話,將昨天的一切清晰陳述。
“對,就是那樣。”
得到昭搖的肯定,庸解狐轉頭,“有什麼問題嗎,尤蒂努斯?”抬手在額邊晃了晃,卷起一縷長發,他笑意不減,“想要取東西,一定的破壞在所難免。如果你因為我和昭搖的破壞而不顧貝特利克斯的安危,我沒意見。如果你不滿意昭搖的破壞,可以算在我頭上。”
長發落在肩頭,他平淡的表情與丁卜京大公的氣急敗壞形成強烈對比,就像波瀾不驚的染井對比暴怒無常的海嘯。
丁卜京要明白,他並非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他的同伴也是如此。既然他答應了幫丁卜京救兒子,就一定會救。在此過程中,所有的意外都可能發生,他隻能盡量將傷害的程度控製在最低,卻不保證。
“解狐……”那一瞬間冷下的表情撲滅丁卜京所有怒火。
“大公,你現在要負責安慰國民,還要安慰生氣的君主——”庸解狐將視線調向鏡屏畫麵,轉換頻道時,他追加一句:“也許重新塑個聖雕也不錯,聖雕被毀,托司格爾一定很生氣。”
“不!”丁卜京有氣無力地歎了聲,拖著疲憊的雙腿坐到軟椅上,“最生氣的不是托司格爾,是倫克。”
“倫克?誰?”庸解狐不解。
昭搖眸底一亮,叫道:“背背頭的家夥?”
“是,他是侍衛長。”丁卜京頭痛地按了按額角。他被倫克問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倫克要把肇事者送去福拉福掘鳥糞。於公,罪名是威脅國家安全,於私……呃……當然當然,身為輔政閣的首輔大臣,他相信倫克不會徇私枉法。
“你知道那家夥……我是說倫克……”昭搖湊過來,“你知道他的來曆?他的出身,他的身份,他的能力?”
丁卜京奇怪地看他一眼,實在受不了他不尊敬地對待皇冠,伸手奪過來,寶貝似的護在胸口,無奈道:“倫克的父親是一名宮廷侍衛,一輩子默默無聞,已經退休了。倫克從小就在鐵力堡長大,念軍校,十五歲出國學習,十九歲回國,兩年後升為宮廷侍衛長,他的能力絕對不容質疑。”
“他多大?”
“二十四。”
“咦,比我大一歲。”昭搖怪叫。
“沒錯。”庸解狐對準他的後腦勺一巴掌拍去,謔笑道:“他肯定畢業了。”
丁卜京和禦六藝對這句話並不明白。貼在禦六藝襟口的扣子突然閃了閃,卡在耳廓上的耳環式通訊器裏似乎有人說了什麼,他聽完後,立即道:“大公,有聯係。”
“是嗎?啊,我的貝特利克斯……把實影轉到書房,快!”丁卜京跳起來,直衝書房。
“尤蒂努斯!”庸解狐叫住他。
急跑的身形在門邊停住,丁卜京轉身,隻見長發俊顏的男子衝他一笑,“多焦急一些,沒關係。無論他們提什麼要求,你要記住:一定要Su親自前來。”
丁卜京頷首,急促的腳步聲緩緩消失在走道深處。
二十分鍾後——
丁卜京衝回客房,滿臉惱怒,“解狐,他們要皇冠。”
“就這樣?”
“那家夥說……”丁卜京低喘不已,“皇冠由他們保管,十天之後再放回貝特利克斯。”
說完,他開始在房內暴走。
如果皇冠從他手中交出去,豈不表示他已心生異端?所以瑪媧組織才會有恃無恐地放回貝特利克斯,因為,皇冠成為了他們威脅的籌碼。
難道他終究擺脫不了叛國的惡名?
不,絕不。最多貝特利克斯安全回來後,他辭去輔政閣首輔大臣一職,自動承擔皇冠失竊的罪名,倫克要算他一個破壞國家安全的罪名也行……
不,不行。他是如此熱愛他的國家,忠於他的國家,怎能背個破壞國家安全的罪名遺臭萬年呢?這點絕不承認,絕不!
一旦他被定罪,誰來保護他的娜迷荻,誰來疼愛他的阿蒙和貝特利克斯?雖然托司格爾是個好君主,雖然無情的憲律公正嚴明,可他們的名聲會受到影響,他的妻子將背負沉重的道德枷鎖,他的孩子將在別人的嘲諷和譏笑下長大……噩夢,這是比叛國更嚴重的噩夢。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苦惱……苦惱……棕發一根根豎了起來。
想到腦殘,繼續暴走……
被他穿過來穿過去的身影晃得眼花,細長純黑的眉終於蹙起,庸解狐搖頭,“十天……太長了。”他不可能在布拉國停留十天,而現在的他還猜不透瑪媧組織為何看中丁卜京。以“最大利益法則”分析,如果丁卜京代替托司格爾,“瑪媧”能從布拉國得到什麼,能源,還是礦藏?
不!
就算布拉國的染井色彩神秘,“瑪媧”那幫家夥想拿染井醞釀些什麼邪惡的事,更不更換新皇對他們不具任何意義。
無意識地以唇摩挲著手背,庸解狐又問:“尤蒂努斯,他們想怎麼來拿皇冠?”
“明天,清晨四點,他們讓阿蒙帶著皇冠去聖卑鄙神殿。”
“清晨四點?”長發男子無奈地低語。
“聖卑鄙?”昭搖怪異的高音。
“……是。”丁卜京各看兩人一眼,補充道:“那家夥……答應親自來取。”
聖卑鄙神殿,圓拱型建築,巍峨聖潔,矗立於鐵力堡東部,占地麵積五百平方米。
四點整,一駕地跑在暗夜的掩護下駛近神殿,在神殿外繞了一圈後,穿過一扇巨大的拱門,像一條深海狂鯊,悄無聲息地遊了進去。
昭搖,你陪阿蒙,皇冠給Su,我負責找機會安裝定位晶片。
庸解狐的四句話,決定了三人暫時的職能。
對此,昭搖沒什麼意見。神殿的照明係統自動監控,隻要感應器察覺有熱源,便會自動開啟照明,他借機欣賞殿頂,欣賞差不多與殿頂同高的神像,欣賞充滿藝術味的壁雕,順便,他還數了數長椅的排數。
繞著支撐神殿的十二根大柱閑逛一圈,似乎累了,他掩嘴打個哈欠,走回一直盯著神像發呆的紅發美少年身邊,坐下。
那座卑鄙的神像太高了,如果不昂頭,僅以隨意的坐姿平視,眼光隻能看到神像的腳踝,若再將眼光滑低一點,就隻有盯著神像的腳指頭了。昭搖保持平視三秒,垂眸,偏頭,瞥看發呆美少年——丁卜京的長子阿蒙。
阿蒙長得比較像他母親,鮮紅的頭發,金色的眼眸,個子隻到他的肩部,正抱著裝了皇冠的箱子發呆。
“神聖的卑鄙!”昭搖突然出聲,“這兒適合做些卑鄙的事,真是個好名字。”
“嗯?”少年迷蒙不安的眼神向他瞥去,隻一會兒,又移到神像的腳指頭上。
“擔心你弟弟?那個貝……”他不明白,明明哥哥的名字可以這麼短,為什麼被擄走的小家夥名字卻這麼長?
“貝特利克斯。”阿蒙偏頭,清晰地叫出弟弟的名字。
“對對,就是小貝子。”他展平雙臂擱在長椅背上,昂望殿頂,輕聲問:“你害怕嗎,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