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後。
丁卜京大公府,客房。
庸解狐仍然是昨夜沐浴後的一身裝束,墨色長發散在身後,斜靠軟椅,一條腿伸直放在椅上,一條腿曲起踩著地麵,時不時發出輕輕笑聲。
他在玩遊戲。
一聲“叩”的輕響,門開,一顆發絲微翹的腦袋探進來。溜一眼,瞟到背門而坐的身影,來人大大方方推門而入。
“昭搖。”庸解狐頭也不抬。
“嗯。”豎領無袖白衫,磨沙質感的休閑褲,套一件金色長袖短外套,昭搖在他腿邊坐下,勾起放在軟椅角落的某件東西,用手掂了掂,笑道:“皇冠……這就是瑪媧二隊長要的東西?”
勾勾唇,庸解狐抬頭,“你昨晚耽誤了幾分鍾。”
“哈!”將皇冠在手中甩了甩,昭搖想起昨晚——當開動地跑狙擊時,射斷了照明燈,趁著混亂,在地跑衝上樹的前一刹,他推門跳了下來。當時,不遠處有一個下水道入口。就地一滾,他掀開管道,縮身跳進去,隨後,無驚無險地回到大公府。
那個追他的背背頭……想起什麼,昭搖踢踢庸解狐的腿,“昨晚有一個好玩的家夥,我差點就讓他逮到了。”
“哦?”遊戲暫停,披散的長發隨著主人的動作飄起些許,徐徐棲息在挺直的背上,“差點?”
“那家夥應該是皇宮的侍衛吧,解狐,也許他是一個咒禁師。”有機會,他想再去會會。
“和你一樣?”
“也許,也有可能他隻是單純的某一類。”咒禁師之言咒師,能結界保護,也能結界搜索。能將他精確定位,背背頭那家夥不錯嘛。
“所以,他應該畢業了?”庸解狐問得完全沒歧義。
“……”
“……”
“解、狐!”某人咬牙切齒,“你還沒解釋為什麼讓我扮女裝?”
“我讓你扮女裝,就是為了方便你製造混亂。”
“……請教?”
“我以為你會去勾引托司格爾。”
“……還有呢?”
“你會以吸引托司格爾的注意而引來全場關注,順便引發幾場爭風吃醋的混亂。不過,今天的新聞似乎隻報道了宮廷舞會遭到破壞。”庸解狐打開牆上的鏡屏電視,寬大的顯示屏上,布拉國年輕的君主麵色沉穩地回答媒體的問題,他身後站著丁卜京大公和一幹國務要臣。當媒體問到爆炸原因時,庸解狐回頭一笑,“昨晚沒炸傷你,真是幸運。”
“我福德深厚。”理直氣壯。
烏色眸子瞥了他一眼,眸中的諧趣之意顯而易見:你哪是福德深厚,臉皮厚還差不多。
昨夜的麻煩該如何去圓謊,是一國之君的責任,也是丁卜京大公該苦惱的問題。昭搖製造了多大的麻煩,他不會理。聲東擊西成功了,拜昭搖的配合,他可以說未費吹灰之力就取到了皇冠,順便將皇冠裏的定位器全部拆下來,杜絕後患。
媒體誇張的宣傳,從某種意義上也向擄走貝特利克斯的家夥拋了一個媚眼——丁卜京有動作了哦!
他們現在要做的是等——等瑪媧組織的第二次聯係。
首先,庸解狐等到的是怒氣衝衝的丁卜京大公。
棕發因為急速衝走而向後飄起,有些豎起的味道,金眸一片焰火,殺氣騰騰……所有可以用來形容怒火的詞,大概全都可以套在此時的尤蒂努斯·丁卜京身上。
精心修理的胡須讓他在沉穩中透出男性成熟的魅力,就連出口的質問,也是那麼彬彬有禮,“解狐,我想我需要請昭搖解釋一下。”
“怎麼了?”庸解狐漫不經心地瞥去一眼。
“他……哦,天哪!”看清昭搖手中甩來甩去的東西後,丁卜京臉色一變。他、他、他竟然將皇冠當球玩?
丁卜京身後,禦六藝一臉眩暈。
順著他們的視線,庸解狐轉看同伴,不怎麼在意地聳聳肩,收回懶懶橫在軟椅上的長腿,端正坐姿,“尤蒂努斯,對方有聯係嗎?”
有……有聯係嗎?
尤蒂努斯·丁卜京差點腦殘——氣的。
他是請解狐來救貝特利克斯的,不是請他來破壞的好不好。昨夜明明說好隻偷……不,隻是“借用”一下托司格爾的皇冠,解狐答應隻要對方聯係就能跟蹤到他們躲藏的大本營,解狐保證他會救回貝特利克斯,並將皇冠完璧歸趙。解狐也清晰說明過昨晚的“聲東擊西”計劃,他再三確定不會有任何傷亡才答應的。可、現、在,解狐和昭搖到底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
媲美天災的——人禍!
他們當真覺得讓他叛國是個不錯的主意嗎?
一頭一尾,坐在軟椅上的兩名俊美男子同時轉頭,異口同聲:“你做了什麼?”再同時挑眉,“按計劃啊。”
他們的確是按計劃——昭搖“聲東”引來混亂,庸解狐“擊西”取得皇冠,現場幹幹淨淨,沒留下任何可以追蹤的線索。
瞪著兩人無辜的表情,丁卜京努力冷靜自己,說出媒體不曾報道的內容:“整個皇宮的控防係統昨夜全部癱瘓,能源庫主線被切斷。”
“哦,這是我做的。”庸解狐承認。
“皇宮四分之一的建築全部毀壞,侍衛負傷率達百分之三十,一號地跑坪成了廢料堆積場……”
“我、我,是我做的。”昭搖舉起手,興奮的表情像吃到糖的小孩子。
“我知道,昭搖還炸了侍衛長的一駕地跑。”庸解狐涼涼地繼續。
“不止。”丁卜京大公的臉色一路刷白。
“不止?”五指梳著發梢的男人終於放了些注意在對話上,眉心蹙起淺淺的遠山,側頭輕問:“你說不止,什麼意思?”
“他——”丁卜京指著仍然將皇冠當球拋的家夥,壓抑著怒火說:“他炸了一駕地跑根本不算什麼,你問問他,昨夜到底製造了什麼麻煩。你、你自己問他!”
美麗的臉轉向同伴,黑眸中閃過一絲困惑,“昭搖?”
“嗯?”眼瞼半合的帥氣男兒扭扭脖子,滿臉的不在乎,“我遵、照你的意思,擊——西——”他特別加重“遵照”二字。
“除了那駕地跑……”庸解狐期待著。
“除了最後在樹上變成零件的家夥,之前我還引爆了一顆小豌豆。”
“引爆之後……”黑眸微微一眯,懶散地縮在符合人體曲線軟椅裏的身體終於挺直了些。
“小豌豆炸爛了大公的地跑,引爆周圍的地跑,引來侍衛,我趁機又炸爛了一座雕塑。”帥氣的唇斜斜勾起一角。
庸解狐表情微詫,怔怔道:“什麼雕塑?”
“我怎麼知道。”昭搖送他一記“你是白癡,這種問題也給我問”的眼神,揶揄地聳了聳肩,“在舞會大殿前麵,大概是神話信仰之類的雕塑……”
“不——”聽不下去的丁卜京插吼一句,“那是陛下的聖雕。”
“他還沒死吧,這麼早就給自己塑雕像以供後世瞻仰?”
“你……”丁卜京臉色乍變,良好的教養讓他說不出粗俗的話,胡子一抖一抖,一副“我要暈”的表情。庸解狐搖搖頭,無心理會那氣到頭頂冒煙的大公,繼續自己的話題——
“雕塑被你炸毀之後呢,昭搖?”隨著引誘般的輕問,修長的身影緩緩來到昭搖身後,一隻手按上他的肩。
“雕像向後倒,壓壞了舞會大殿。”抬起頭,黑眸彌散著常人難以察覺的氤氳和迷蒙,仿佛回憶。
“舞會大殿?”
“很漂亮的一幢房子,裏麵在開舞會,就是你說過的……”昭搖想了想,“啊,歡迎荷銀國國務卿的晚會,很多人跑出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