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聲東擊西(1 / 3)

緊迫的時間不允許庸解狐有太過詳盡的計策,從丁卜京那兒得到皇宮詳細地圖、防禦圖、守衛時間表以及皇冠存放地的俯瞰圖,他腦子裏立即跳出一個主意。

要取皇冠,很簡單——。

隻他一人當然無法,他需要配合,這個能配合他的人,眼前的隻有昭搖。

“昭搖,你聽我說……”

在禦六藝精心挑選的客房內,長發的男人正試圖讓同伴相信——在布拉國,他庸解狐最信任的人隻有昭搖,唯有昭搖,除了昭搖,他不選第二個。

孤煙直落的發在腰腿邊搖曳,庸解狐半跪在矩形軟椅邊,沐浴完畢的他未穿外袍,赤著腳,韌長的身軀裹在休閑味極重的深藍色寬褲和米色棉質衫裏,前額的頭發尖懸著一滴晶瑩的水珠。

任何人看到這種俊美到銷魂的臉,多數不會拒絕他的請教,誇張一些,恐怕就連考慮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秒,然而——那隻是多數人,不包括昭搖。

“昭搖,你聽……”庸解狐苦口婆心。

“不聽,不聽,不聽!”同樣洗去一身塵埃的昭搖正昂躺在軟椅上,身體呈L形,兩腿交疊在一起,赤足高高蹺起,踏在椅背上。他選了一套與原本衣式相似的服裝,短碎的黑發散放在軟椅上,裸露在外的手臂矯健有力,肌理分明。

他正在玩實影遊戲,幾近真實的立體畫麵懸浮在他腦袋上方,手套式製控器讓他玩得非常方便。聽見庸解狐的話,他將頭甩向另一邊。很顯然,他還在為白天下落時所受的驚嚇耿耿於懷。

“昭搖,乖……”

“乖?哈哈!”此時明顯是野性思維占主導地位的俊美男子假笑兩聲,衝同伴吐舌,“我理你是傻的。”

“你一點也不傻。”長發的男人輕聲一笑,繼續遊說:“昭搖,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布拉國?”

“為了救丁卜京的兒子嘛,對了,他兒子叫什麼?”

“貝特利克斯。”

“……”太長了,原諒野性思維的腦袋記不住。為了表達自己微渺如塵的歉意,昭搖又問了一遍:“叫什麼?”

“貝特利克斯。”

“……”抱歉,還是沒記住,“叫什麼?”

“貝特利克斯。”庸解狐完全不介意他的故意,不厭其煩地重複再重複。單手支起下巴,他讓身體斜靠在軟椅柄上,舒服地歎了歎,垂下長長翹翹的黑睫,輕聲道:“昭搖,我知道突然來布拉國你很奇怪,我以前答應過丁卜京,如果他遇到麻煩,可以寄信給我,我會幫他,不過,隻有一次。我必須救回貝特利克斯。”

昭搖看他一眼,遊戲繼續中。

“乖,布拉皇冠是一件非常不錯的東西……”又密又長的黑睫下閃過一抹燦爛,庸解狐唇角升起淡淡趣味,“丁卜京說,布拉君主的皇冠並非代代相傳,每位君主即位前,宮廷會重新打造一頂皇冠,而前一代君主的皇冠則成為他們‘最後的榮譽’,永伴靈魂。”

遊戲繼續,中間插來一句:“什麼叫最後的榮譽?”

“就是將他們的骨灰裝進皇冠,然後塑在雕像上麵,放進皇家陳列館,以供他們的子孫緬懷瞻仰。”

“你是說……”遊戲暫停,昭搖偏頭,一臉的惡心,“布拉君主從登基開始,腦袋上就頂著他們的骨灰盒?”

——惡喜,這絕對是他接受不了的惡喜。皇冠就該當皇冠用,就算戴皇冠的人斷氣了,皇冠也可以賣掉、砸碎,或者當成廢品回收,總之,無論怎麼解決都比當成骨灰盒強一百萬倍。

庸解狐點頭,“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昭搖,如果你文明思維的時間能夠保持長一些,我一定會愛上你。”

“哈,我的不幸!”昭搖送上假笑,遊戲繼續。

見他表情緩和了許多,庸解狐再接再厲,刻意放慢了語速:“你……真的不願意……幫我?”

“不願幫,不能幫,不想幫!我才疏學淺呀,解狐。你別忘了,我是一個沒畢業的咒禁師。”昭搖衝他吹個口哨,俏皮地扇了扇細密的長睫,推卸責任。

庸解狐歎氣。唉,又是這句……

他知道咒禁師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入門難,而入門之後想要畢業就更難。就他了解,咒禁師分為四類:藥咒,言咒,水咒,詛咒。

“藥咒師”是醫者,用於治病。“言咒師”用語言達成某種目的,可以用來結界和保護。“水咒師”的一切咒語在陸地上無用,隻在水中才有效果。“詛咒師”則是比較冷厲的秘技類,殺意厚積,因為過於邪惡,在練習的過程中,如果學習者精神力薄弱,極容易被其影響,故不讚同修習,也極少有人學成。

曾經,有人將多種咒禁之術混合修習,多是在藥咒、言咒、水咒三者之間混合,幾百年來,主動修習“詛咒”之技的人少之又少,昭搖稱自己是沒畢業的咒禁師,言下之意即是:他修習的是藥咒、言咒、水咒、詛咒之總。

試想,僅修習某一類咒禁之技,要畢業已是難上加難,昭搖一下子修習四類,他的畢業……唉,前途渺茫,遙遙無期……

中指點點額角,庸解狐丟開突來的思緒。沒辦法,每當昭搖說“我是一個沒畢業的咒禁師”時,他就會想起幻晶國的某個情報販子,那家夥叫隨光,最愛將“我是三等公民”掛在嘴邊。

長腿旋空一轉,玩遊戲的人坐直,“今晚去取?”

“不,明晚。明晚有個小型晚會,托司格爾為歡迎荷銀國國務卿而舉辦的,到時宮廷警戒會相對集中一些。”

“你非得?”

“這個方法最快,也最有效。”

昭搖並未反駁他的話,闔起眼簾思索。……聽起來似乎不錯……

等等,還有個問題——

“誰東?誰西?”充滿懷疑的眼神丟過去。

“你東,我西。”

“皇冠在哪邊?”

“西。”庸解狐笑眯眯。

“……”

“願意嗎?”某個天生就要被解剖的家夥仍然笑眯眯。

“解狐……”昭搖呻吟,突然抬手扣住庸解狐的脖子,一把將他拉近自己,眼對眼,鼻對鼻,帶著淡淡酒香的呼吸吐在他臉上,“行啊,夠啊,你他媽很銷魂是吧,讓我當誘餌,你就簡簡單單取個東西回來?”

“不。”庸解狐保持被他壓製的姿勢,耐心解釋,“取東西也是一件講究學問的事,需要動用滿是皺紋的大腦,你覺得,以你的野性思維,可以不破壞任何東西取回它嗎?”

“……”

“再不,以你的文明思維,你覺得,在最短的有效時間內取回皇冠的機會有幾成?”

“……”

“好嗎?”

不甘心地瞪他一眼,昭搖放開他,一掌推開,悻悻道:“知道知道,我去當銷魂的誘餌,你就輕鬆撿個東西回來。……哼!”

咬咬舌尖,他撇嘴,長發的男人微微一笑。

協議達成。

時間:庸解狐與昭搖抵達布拉國的第二天,入夜時分。

地點:鐵力堡皇宮。

一名身體數字比例接近完美的年輕侍衛長正在廊道上徐徐踱步。亞麻色的頭發全部向後梳,一絲不苟,露出飽滿的額和弧形誘人的發線,嵌著銅銀色紐扣的黑色軍裝為他的俊帥錦上添花。

他叫倫克。

通常,宮廷侍衛會這麼介紹他——倫克是一個頭發全部向後梳的年輕侍衛長。

侍衛長,掌控皇宮的安全警戒和防範,直接對君主負責,在某種程度上,侍衛長的軍銜和命令執行力超越國家軍人。

呆板,是倫克給人的第一感覺,再來是——英俊的呆板。

倫克是受過磨練的職業軍人,像他這種人在皇宮裏很多,而能坐穩他這個位置的卻寥寥無幾。因此,他被那些拜倒在軍褲下的美麗侍女們稱為“冷硬派侍衛長”。

冷硬派,表示他意誌堅毅,情緒不受外界影響。

雖然他外形呆板,性格冷硬嚴肅,但皇宮裏仍有不少女性沉迷在他偶爾的俊美微笑下,這些女性稱自己為“親倫隊”。閑暇時,她們常常談論的話題是——如果誰能讓倫克向後梳的背背頭變得淩亂狂野,那真是太美妙太夢幻了啊!

這種話以平直的聲音說出來似乎沒什麼,偏偏“親倫隊”的女性生物每每牽扯到這個話題,總是兩眼冒泡泡,聲音嬌滴滴,裙擺飛揚,腰肢顫動。對此,其他侍衛除了佩服之外,也會滋生一些小小的嫉妒——特別強調,隻是“小小的”。

當他們在倫克麵前提起“親倫隊”,總會笑著說:“小心啊,倫克長官,提高警惕,千萬別被她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讓背背頭淩亂?倫克對此隻會勾起一邊唇角,似笑非笑——將頭發梳整齊是一個軍人必備的外表,也是對他人的尊敬。如果真想讓他的頭發亂糟糟,很簡單啊,每天清晨起床時,他的頭發就是亂糟糟的。

他實在不明白,這種平常到根本不用理會的事情,哪有什麼“太美妙太夢幻”可言?

“小心戒備!”背背頭侍衛長輕輕咳了聲,提醒自己的到來,也讓閑談的兩名侍衛成功閉嘴,兩腿打直行禮。

“是,長官!”

對於時常發生在宮廷中的這類小細節,通常不會被人記太久。

就在倫克踩著沉穩的步子向控防中心走去時,昭搖正咬牙切齒地詛咒庸解狐。

雖然他是個沒畢業的咒禁師,對付庸解狐的自信還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