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子不是小姐加的,是雨欣加的,殿下若是要責罰,便責罰雨欣好了!”雨欣忽然曲膝跪了下來,深眸幽幽望著龍沐軒,“不過,雨欣絕沒有加害代妃的意思。殿下,這是一個陰謀,是陷害小姐的陰謀,是她施的苦肉計。”
雨欣一邊憤怒地說著,一邊伸手指向白漪戀。
“苦肉計?”龍沐軒的臉色陰了又陰,沉了又沉。
白漪戀聞言在床上**一聲,聲嘶力竭地哭訴道:“殿下,我的孩子沒了!我也不活了,你不要救我,也不要怪罪姐姐,就讓我隨了我那苦命的孩兒去吧。”
此時的白漪戀黑發披散,唇角鮮血橫流,令人慘不忍睹。那一聲聲的哭訴,好似失了幼崽的野獸,在悲嚎。
不能不說,白漪戀的演技是高超的,若不是有了上次的毀容事件,就連雲悠也要以為她這次的中毒是一個意外,並不是事先預謀的。
龍沐軒的臉色一變,冷凝壓抑的氣氛像無聲潮汐般漸漸蔓延在室內,周遭的空氣也仿似被凍結。
他雖然對白漪戀那個孩子的到來很是意外,也不是很期盼,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血啊。他回頭望著白漪戀,她唇角那鮮血,她眸中那悲涼和淒楚,和母後當年中毒時的狀況是如此之像。
最深最痛的記憶湧上心頭,好似冰冷的毒蛇,蜿蜒爬到他的內心,撕開了心上那陳年的傷疤,一時間,鮮血淋漓,痛的令他幾乎窒息。當年,他沒有及時救下母後,今日,他也沒有及時救下他的孩兒。
他恨,恨下毒的人!
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雲悠麵前,站定。
四目相望,咫尺之間,雲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邃不見底的黑眸,那黑眸中有痛苦,有恨意,有絕望,有失落,各種情緒在他眸間翻卷著,交替著。
他緩緩伸出手,狠狠扼住了雲悠的下巴,冷聲道:“解---藥!
這兩個字是自唇縫裏一個一個說出來的,平日斂藏得極好的霸氣和邪氣在這一瞬毫不掩飾地迸發。
這意思,是已經斷定是雲悠施的陰謀了。隻有下毒者手中才有解藥,不是嗎?
雲悠僵在原處一動沒動。她沒有下毒,她自然沒有解藥。雖然她可以配出解藥,但是,此時,她卻不預備給。
白漪戀,她施的計謀要害她,她卻要為她解毒,何其可笑。
雲悠就不信白漪戀手中沒有解藥?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她不會真的要自己中毒而死吧。
“龍沐軒,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隻說一次,不是我下的毒,我也沒有解藥!”雲悠無畏地迎視著他的憤怒,忍著下頜處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冷冷說道。
“來人,把這個狠心的丫鬟關到水牢裏!”他忽然放開手,冷聲命令道。
隱在暗處的曾傑遵命走了出來,動手便要將雨欣拖出去。
“放開她!不關她的事!”雲悠知道,事情若是扯到雨欣身上,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勢必性命不保。
“解藥我可以配出來,還需要雨欣去聽風苑取藥。”
龍沐軒揮了揮手,曾傑放開立刻放開了雨欣。
“雨欣,去配藥!”雲悠緩緩轉身,對雨欣說出來需要的藥草。
雲悠一驚,望著小姐沉靜的麵容,道:“小姐,她這樣害你,你還要救她?小姐,你不要顧忌我,是雨欣太笨,害了小姐。”
雲悠淡淡笑了笑,道:“雨欣,我沒事,你去取藥。”
雨欣依言奔回聽風苑,將需要的藥草拿了過來。
龍沐軒派人去廚房熬藥,不一會,丫鬟將熬好的藥端了進來,一一放在了幾案上。奇怪的是,藥並不是一碗,竟還有一個白色羊脂玉的酒杯。
龍沐軒並不急著喂白漪戀解藥,而是端著那酒杯,遞到雲悠麵前冷聲道:“要想讓我相信你,就喝下它!”
雲悠心中豁然開朗,這竟然是桂枝子和川烏熬成的毒藥。
她終究還是不信她啊!
竟要她為白漪戀試藥。
雲悠接過酒杯,凝望著杯中的毒藥,澄清的深綠色,映著羊脂玉的白,白綠相映,清冽而豔麗,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可是不管如何美,毒藥就是毒藥,是斷人腸要人命的。
她端著杯子,沒有一絲猶豫,忽然仰頭,飲盡了那杯毒,然後將酒杯翻轉,對著他嫣然一笑。
她一向是感情內斂的,縱然是對他喜歡的很,也從沒有這般燦爛地對著他笑。此刻,她白衣翩然,雲鬟嫣然,對著他盈盈一笑,竟帶有傾城絕豔的風情。她的唇角處,尚有一絲深綠色的毒液殘留著,襯著粉紅色的嬌唇,令人驚豔到極點。
這一笑令被毒藥折磨的白漪戀停止了**,心內湧上一股難言的恐慌。她敗了,她還是敗了,這一生,她或許永遠都得不到龍沐軒的心了。
毒藥並非想象般的難以下咽,一點也不苦澀,相反卻極是好喝,入口還有一絲淡淡的甜香。
世間的事就是這樣,毒藥往往是無色無味,而良藥卻是苦澀難咽的。
龍沐軒震驚地望著雲悠的眼,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裏,散發的神采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那樣決絕,令他竟不敢直視。
“龍沐軒,”她微笑著叫他的名字,“你知道嗎?我從來沒對你說過,其實,我一直是愛你的,從天山上那一吻開始,我就不能忘記你了。我曾經試圖讓自己撫平你心內的鬱結,但是,你沒給我機會。”唇角開始流血,胸臆內火辣辣的疼,疼得撕心裂肺,連意識也似乎隨著疼痛飄遠了。
這毒藥,竟這麼快就發作了?不過還好,她還挺得住。朦朧中,他似乎看到龍沐軒眼中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閃動,可卻沒有看清那是什麼。她還看到他抬起了那隻修長的手,撫上了她的唇角,似乎是在為她拭去什麼。
她依舊微笑著,繼續說道:“可是---可是從這刻開始,我們緣分已盡,我永不再愛你。你我就此情斷,如同此杯。”說罷,她舉起手中的杯子,狠狠擲了下去。
“哐當”一聲,那聲音在靜謐的室內,竟是那樣的清脆。
刹那間,一地的碎玉亂瓊。
她是一個內斂的人,一向羞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是這一刻,她卻說了出來。說出來,不為別的,隻為這一刻的情斷。是她,錯付了感情。
殘陽的餘光從窗子裏瀉入,白色的羊脂玉碎片反射著幽冷的紅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龍沐軒的眼。
他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怔立著,思緒徹底凝止了。過了很久他才明白過來雲悠話裏的意思。
她是說愛他了嗎?
瞬間,胸口好似被一種強大而陌生的力量擊中了,而他,並不知那是什麼。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喜悅好似潮水一般淹沒了他,那喜悅是如此真實,那喜悅又是如此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這麼多年,他似乎第一次體味到這種純粹的喜悅。
他的神情素來漠然沉靜,生平第一次,他俊美的臉上,有深沉濃厚的情愫在翻卷糾纏,令他的臉看上去是那樣動人。就好像一向戴在臉上的麵具忽然破裂,露出了真實的容顏一般。
但,喜悅的感覺隻保留了一瞬間,便被巨大的悲仿衝淡了。
她還說了什麼?情斷!
他抬眸望向雲悠,她靜靜站在屋內,夕陽的殘輝自她背後射進屋內,她就那麼靜靜站在一束光裏,清麗妖嬈的笑容已然從她唇邊消失,此刻,
她的神情高貴冷漠又疏離。
方才的笑容就像是曇花一現,那樣絕美,卻又那樣短暫,似乎隻是人們看到的一個幻影。而這一抹幻影,卻深深地刻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龍沐軒看到雲悠那漠然疏離的神色時,心頭猛然一滯。隱隱感到,有什麼東西,就像這隻杯子一樣,也被根根擲在了塵埃裏,摔得粉身碎骨,再也拚湊不起來了。
又是一波淒緊的疼痛,雲悠緊緊閉上眼晴,咬牙忍著,挺立著不倒下。她從袖中抽出一塊白色錦帕,細細擦拭著唇角的鮮紅。白色錦帕瞬間便被染成了殷紅色。
“小姐,解藥!”雨欣淚流滿麵地將解藥遞到了雲悠手中。
青蔥玉手接過了藥碗,一飲而下。藥效很快起了作用,胸臆間的疼痛漸漸消失,雲悠的神誌恢複了清明。青白的玉臉也漸漸恢複了白皙。
“殿下,雲悠的毒已經解了,你可以放心讓白妃解毒了。”她淡淡說道,雖然和龍沐軒相對而立,但是視線的焦距卻幽幽越過他,落向窗扉處流瀉進來的夕陽餘暉。
一種從未體味過的失落,悄悄襲上了心頭,令他忽然煩亂的很。
他轉首對輕衣和纖衣,道:“送太子妃回聽風苑。”
“是!”輕衣和纖衣慌忙走上前來。看來,殿下是不會怪罪王妃了。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了。方才,她們真是為王妃捏著一把汗。偏生又不敢上前勸,以殿下的脾氣,越是有人勸阻,怕是愈加惱怒的,愈對太子妃不利的。
花嬌早已取了解藥,一勺勺喂給了白漪戀。
毒藥雖解,陷害成功,白漪戀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殿下那麼輕易就放了那個女人離去?害了他的龍種,競然就此不追究嗎?原以為龍沐軒會盛怒之下,休了那個女人或者將她打入地牢,卻不想就此不了了之了。
眼見的龍沐軒的視線深深她糾纏著雲悠,龍沐軒低低**了兩聲,龍沐軒卻沒有聽到。白漪戀再次咬牙高聲**了兩聲,龍沐軒終於有所感覺地回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