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雲悠正在撫琴。院門外白漪戀的聲音柔柔傳來:“姐姐,怎麼不彈了,方才的曲子真是好聽的緊呢,若不是漪戀此時有孕在身,真想隨了姐姐的琴音舞一曲呢!”
幾人抬眸望去,隻見代漪戀一身雪白的紗裙,邁著輕盈的步伐,婀娜而來。身後緊隨著她的侍女花嬌。
“你來做什麼?”雨欣正一腔怨氣無處發作,霍地站起,硬邦邦地說道。
白漪戀溫柔地挑了挑柳眉,溫婉輕笑道:“漪戀是抵不住姐姐琴音的誘惑,才忍不住進來的。不知姐姐何故停了下來。宴會上,姐姐的畫技已經讓漪戀大開了眼界,不想姐姐的琴技也這樣高。漪戀真想再聽姐姐彈奏一曲呢!”
雨欣冷哼了一聲,道:“憑你,也想讓我家小姐撫琴!”
“雨欣,住嘴!”雲悠知道雨欣嫉惡如仇,是在為她鳴不平,可是這個丫頭何時才能改掉這衝動的脾氣啊。
“妹妹,你已經身懷王爺的龍種,我這粗俗的琴音怎入得了你的耳啊,免得驚嚇了腹中的胎兒!”雲悠雲淡風輕地說道,神情清淺,似乎根本就沒將代漪戀有孕的事放在心上。
白漪戀聽到雲悠提到了她的孩子,玉臉上浮起一片羞紅,垂首嬌笑著道:“漪戀今日來此,正是要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呢。順便,想要從姐姐這裏求一些安胎的藥草。”
雲悠心中微動,瞧著白漪戀一臉嬌羞溫婉的樣子,不禁冷笑。
陰謀詭計的還少嗎?她雖然不善此道,但還是曾經耳聞過一點的。
是以,雲悠淡淡微笑著道:“我這裏哪裏有什麼藥草,若是妹妹需要,何不稟明王爺,宮裏可是什麼名貴藥草都有的。”
白漪戀一臉祈求地說道:“姐姐,宮裏的藥草雖然名貴,但哪裏及得上姐姐親手種出的藥草珍貴。漪戀懇求姐姐能夠賜給漪戀藥草。”
雨欣站在廊下,瞧著白漪戀做作的樣子,心中便有氣。明明自家小姐已經侍寢,卻沒得到太子的一絲寵愛。如今,這個女子懷了身孕還來這裏假惺惺示威,心中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窗台上恰好晾曬著才收獲的藥草,其中便有安胎藥。
雨欣恨恨地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將那些藥草用掃帚掃作一堆,用錦帕包了起來,道:“給你,這是安胎的藥,拿去吧。”
花嬌聞言,早已伸手接了過來,本來她早就看到了窗台上晾著藥草,正要尋機去弄點,卻不想雨欣竟送了過來。
雲悠大驚,嬌聲斥道:“雨欣,你做什麼?我們哪裏有安胎的藥,還不將藥拿回來!”
“漪戀謝姐姐賜藥,不打擾姐姐了,漪戀告辭。”白漪戀慌忙站起身來,攜了花嬌嫋嫋婷婷而去。
雲悠氣的臉色發白,黛眉輕顰。雨欣的性子,何時才能改。
偏生雨欣還不知道錯,邀功似地說道:“小姐,方才我給她的藥裏,加了桂枝子,管保白漪戀吃了會嘔吐的更加厲害。”
雲悠怒視著雨欣,道:“雨欣,你會給我引來災禍的,你知道麼?”
雨欣心中一驚,道:“小姐,此話怎講。”她自小和雲悠一起長大,性子單純的很。
雲悠瞧著雨欣一臉的委屈,心中暗歎,或許是她多慮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狠的下心,用犧牲自己的骨血來達到目的的。何況,她對白漪戀已經沒什麼威脅,隻是一個失寵的太子妃罷了。
不日,她便要離去,或許不會有事的!
明晚,便是與師兄約定的日子了,雲悠心內雖然歡悅,但,卻有一絲莫名莫妙的煩悶揮之不去,總覺得有什麼事似乎要發生了。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才用過晚膳,院門便被人打開了,幾個丫鬟肅然走了進來。
“太子妃,殿下請您到雪苑去一趟!”為首的丫鬟對雲悠微一施禮,畢恭畢敬說道。
“到雪苑,有什麼事嗎?”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雲悠心頭。
“稟王妃,白妃有些不適,殿下請太子妃過去瞧病!”那丫鬟麵無表情地說道。
“何以不傳宮裏的禦醫為白妃瞧病?”雲悠挑眉問道。
龍沐軒肯讓她為白漪戀瞧病?雲悠冷然而笑,事情決不是這麼簡單的。她試圖從丫鬟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但她失望了。這個丫鬟不是不知情,就是奉命在隱瞞著什麼。她從她的口中是問不出什麼的。
“已經去傳宮裏的禦醫了,殿下想請太子妃先去看看!”丫鬟道。
是禍躲不過!
雲悠微微歎氣,拿上藥囊,帶了雨欣和輕衣纖衣一道,隨了傳話的丫鬟去了雪苑。
雪苑的風景依舊美麗,池中的睡蓮開的正盛,帶著慵懶的風華絕豔。不管這世間是如何醜惡,它們依舊保持著天生的純淨高潔。
一走進室內,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伴著沉重壓抑的氣氛向雲悠襲來。
雲悠心中一驚,難道?玉臉瞬間有些慘白,她怕得終究還是來了嗎?
十幾個丫鬟心驚膽戰地環繞在床榻前,大紅的帳幔飛舞著,伴著血腥的氣味,有些詭異。
雲悠透過人流的縫隙,看到白漪戀偎在百裏寒懷裏,那張絕世姿容的玉臉已然變成了青紫色,唇角有殷紅的血跡流淌。更令人震驚的是,她的身下,是一片血紅。
雲悠閉了閉眼,隻覺得有些眩暈。
白漪戀竟流產了嗎?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啊,就那樣去了。
心內一片悲憫充盈。
白漪戀的樣子是如此淒慘,她的眼神是那般無助,抱著她的龍沐軒又是那樣冷絕。
“稟殿下,太子妃到了!”丫鬟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意,打破了室內的靜默和沉悶。
刹那間,眾人的視線全部射向了雲悠,帶著憐憫帶著鄙夷帶著惶恐射向她。
雲悠咬著下唇,隻覺得心口犯疼,忐忑不安的感覺像浪潮一般湧了上來。
起風了,微風透過簾子,將雲悠的素色衣衫吹得飄然若絮。
雲悠抬眸,坦然與龍沐軒對視。
黑眸清澈明淨,清朗透徹,帶著坦坦蕩蕩毫無畏懼的神色望向他。
很靜很靜,龍沐軒輕輕放開白漪戀,深邃的黑眸直勾勾鎖住了雲悠。
沒有雲悠預想到的憤怒,此時的龍沐軒是沉靜的,也是靜默的。他不說話,隻是靜靜望著雲悠。
他的臉上有一份悲憫。
若他震怒,那或許她會覺得更容易麵對,可他如此鎮靜,鎮靜得讓她完全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這個男人,她傾心戀慕的男人。一直是她看不透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望著她,良久,他終是開了口。
“這藥是你給漪戀的?”聲音壓抑而嘶啞,好似年久失修的古琴。
雲悠隨著他的質問,望向他的手。
他的手中,拿著一方錦帕,錦帕中包著藥草。正是雨欣那日給花嬌的。
果然是用此做了文章。
果然是要誣陷她下毒啊!
真看不出,表麵溫柔沉靜的白漪戀竟這樣心狠,竟舍得犧牲自己親生的骨肉。那個可憐的孩子,就那樣做了她母親權力的踏腳石。
身後的雨欣瞧見了龍沐軒手中的錦帕,驚慌地捂住了嘴。就是再單純,此時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猜測出即將發生什麼事。
她拽了拽雲悠的衣角,惶恐地說道:“小姐!”
雲悠回首向她安撫地笑了笑,道:“是我送的,隻是一些安胎的藥罷了。”
龍沐軒的瞳仁,在聽到雲悠的回答後,猛然緊縮。
他極其不信地望著雲悠,眸間滿是痛苦之色。
“你在裏麵加了桂枝子?”他再次啞聲問道。
桂枝子?雨欣當日一時氣憤,確實是加了桂枝子,可是桂枝子並不會致人中毒啊,更不會使人流產。最多是使人多嘔吐罷了。
“殿下也知道,雲悠的藥都是曬在窗台上的,藥草混雜,不小心帶了桂枝子也是有可能的。”雲悠迅速理清了思緒,淡然說道。
“有可能?明明是有的!”龍沐軒的話語忽然轉冷,一字字一句句,好似切金斷玉一般,帶著肅殺的冷絕,令人忍不住心頭發顫。
上次的毀容事件,她曾經依賴他的信任。如今,她知道他已不信任她,隻有靠自己辯解了。
“縱然是有桂枝子,也不會致使人中毒流產。”雲悠黛眉輕顰,繼續說道。
“可是,若是漪戀之前為了醫治自己的傷疤,吃過川烏呢?”龍沐軒淡淡說道。
川烏?
這麼冷僻的藥草,白漪戀之前竟然吃過川烏嗎?
桂枝子加川烏。
雲悠的心,瞬間沉到了不見底的深淵。
桂枝子加川烏,也是一種毒藥,雖然毒性溫和,但足以使人中毒流產。
雲悠黛眉顰的愈來愈緊,這種陰謀,是誰想出來的,真是夠狠。如此確鑿的證據,她能全身而退嗎?
沒想到白漪戀身邊還有這樣的高人,一個深諳醫理和藥理的人。
不,或許不在她身邊,而是在宮裏。
桂枝子加川烏,確是一種毒藥。”雲悠的眉顰的更深了,這是不可置疑的事實。“但,我並不知她之前用過川烏,怎會用桂枝子害她。”
這樣的解釋,是不是太蒼白了。雲悠心內憂歎,此時的狀況,是絕對不利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