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就這樣看著那人,一臉的不可置信,完全忘了該作何反應。
吳敏英察覺出不對,上前關切的道:“夫人,什麼事?”
白夫人恍如未聞。赫連信聞言看向相貌英俊,神情溫柔的吳敏英,神色微變,溫和的目光一改,淩厲的射向他。吳敏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隻覺得被那目光一看,周身的空氣都為之凝滯,帶著沉重的壓力壓向他,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白夫人過了好一會才如夢初醒,強裝鎮定的道:“沒事,你讓夥計們散了吧,再把兩個孩子帶回去。”
吳敏英依言讓夥計們散了。白千漠卻不肯先回,抱著母親求道:“媽媽,我要跟你一起!”看了看赫連信,問道:“那個人是誰?”小小的人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
白夫人有些慌亂,急忙把白千漠推到吳敏英身邊,語音發顫:“聽話!跟你爹回去!”天哪,她完全不知所措了,隻知道不能讓赫連信看見白千漠,不能被人知道,她……那個曾經的解憂公主李雲袖,為當今的皇上生了一個孩子!
吳敏英驚道:“夫人?!”
白千漠卻疑惑不解,問道:“媽媽,英哥哥是哥哥,不是爹爹吧?”
完了!白夫人……李雲袖在心中絕望的無聲呐喊:怎麼辦?誰來告訴我怎麼辦?絞盡腦汁的躲了三年,還是麼?
赫連信把目光轉向小小的白千漠。李雲袖下意識的把他藏到身後,然而白千漠卻不配合,靈活的身子從慌亂的母親手裏鑽出來,大大的眼睛看著赫連信,充滿了好奇。
赫連信看著那漂亮的童顏,看著那眉目漂亮的宛如瓷娃娃的稚兒,眉頭倏地皺緊,半晌才緩緩地閉了閉眼,近乎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赫連信睜開眼睛,神情變得溫和,他看著小小的白千漠,唇邊漾起微笑,伸出右手,柔聲地開口:“你過來,到爹爹這邊來。”
爹爹?!
吳敏英完全被震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白夫人的丈夫不是已經去世了麼?這個是?
他看看赫連信,再看看白千漠,終於發現了不對。
這兩人長得的確像父子。
白千漠無疑更加漂亮,然而麵目間仍能看出赫連信的影子,尤其是那一雙英挺的修眉、挺直的鼻子和略翹的薄唇,幾乎是完全一樣。而白千漠的眼睛和臉型則是像足了白夫人,美麗靈動。
難道這個人才是白千漠的夫人,白夫人的丈夫?可是, 為什麼白夫人看起來不想承認的樣子。吳敏英的心裏開始自行想象可能造成如此局麵的所有原因。
白千漠看著麵前向他伸出手的男人,看著他柔和的表情和微笑,眯著眼睛笑起來。白千漠一向膽大,感覺麵前的男子不像壞人,而且,他自稱是他的爹爹,問題可嚴重了,他一定要搞清楚。爹爹可不是像哥哥叔叔那樣可以隨便叫的。
白千漠走過去,試著抓住了赫連信伸出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嗯,感覺不錯,熱熱的,也不磨手,軟硬也正好。
白千漠笑起來。“你真的是我爹爹嗎?怎樣能夠證明?”
赫連信蹲下身,細細的看著麵前的孩子,輕輕地撫摸著他的眉眼,輕聲道:“這是天道,不需要證明。你叫什麼名字?”他心裏有些難受,為了不知道兒子的名字,甚至兒子的存在。
白千漠也趁機看著他,感覺並不討厭,還有些喜歡。他自豪的回答:“我姓白,叫白千漠。千是千裏馬的千,漠是沙漠的漠,這兩個字我都會寫!”
赫連信喃喃道:“千漠,千漠,取這樣的名字,是因為懷念在西疆的日子麼。”
白千漠聽不懂這句話,但仍靜靜的站著,懂事的不說話。
李雲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懊惱著自己的慌亂遲鈍。“他不是你兒子!白千漠,你過來!”
赫連信抬頭看了李雲袖一眼,默然不語,他抱起白千漠,慢慢的站起身,轉身離開。白千漠溫順的任他抱著。
李雲袖知道此時應該發怒,她有發怒的立場和權力。她飛快的想到了一個借口可以幫她擺脫困境……赫連信是個騙子,想要拐走她兒子……但是她沒能出聲。剛剛赫連信看她那一眼,讓她的心瞬間失率,那雙眼睛裏有著太多複雜的感情,還有明顯的哀傷。看著那雙眼,她說不出任何傷害的話。
“小妹。”一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將她喚醒。
待她看清出聲的人,便明白這次怕是不能逃過了。
“二哥……”及至看到李雲舒旁邊的元遲,她已經忘了哀歎。
李雲袖轉身對正在胡思亂想的吳敏英道:“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他們都是以前的舊友。”想了想,又讓吳敏英帶著藍卿一起回去。
吳敏英自然明白其中必有內情,又斷定那些人不會傷害她,便抱著滿腹疑問離開。藍卿看了看白千漠離開的方向,有些不舍,但仍然乖巧的跟著吳敏英走了。
元遲看著李雲袖,激動地說道:“公主,總算是找到你了!”
李雲袖卻不知作何反應。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赫連信要如何對他,如何對白千漠。她相信他不會傷害他們,但她仍然想逃。如果赫連信要求她回京城,她就要迫於無奈跟他回去麼?回去之後呢?難道跟他入宮?不,她不願意入宮,她過慣了自由的日子,絕不想被拘禁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如果仍然呆在李府,她又如何自處?她不是皇上的妻妾,卻與他有個共同的兒子。嗬,怕不是要被人指點著脊梁笑話死!
吳敏英給她留了一輛馬車,她跟李雲舒坐在馬車裏,元遲在旁邊騎馬牽著李雲舒的坐騎。
前麵,赫連信騎著黑珍珠,把白千漠抱在身前,一手摟著他,一手握著韁繩,緩緩而行。
李雲袖不明白赫連信為什麼還要去錦南城,卻也有些慶幸,沒有被直接強迫著離開。
他們離得不是很遠,能偶爾聽到白千漠清脆稚嫩的聲音,聽不清說的什麼,但好像很開心。
“二哥,你們怎麼會到這裏來?”對於李雲舒,李雲袖是十分感激的。這個二哥是她在李府最能說上知心話的家人,一直以放任而關切的態度對她。當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決定離開京城的時候,便去找過了李雲舒,向他坦言一切。李雲舒聽了她的決定,並沒有蠻橫的勸阻禁止,隻是給了她五百兩銀票和幾封書信,並提議她帶走小丫鬟青芽,也就是現在的小雅,已成了吳敏英的妻子。
李雲舒皺眉道:“還能為什麼。這三年以來,皇上一直在找你,輪番派出探子在全國各地查訪。政務清閑時,便會把朝廷的攤子交給一幹大臣,自己帶兩個人微服出巡,自然也是為了找你。我已經跟皇上出來了三次,這是第四次,元遲則是從未離過身,整日介跟著皇上到處跑,害的小寧兒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向我抱怨小兒子都不相信他有父親。”
李雲袖現出一絲愧疚,接著皺眉嗔道:“二哥這是在怨我麼,虧得我見著你還這麼高興。”
李雲舒挑眉道:“那是自然。看著你過的這麼開心,還意氣風發的去參加賽龍舟,我心裏便不舒服。誰讓你如此沒有良心,這三年來音信全無,我每隔一月便會寫信與我那些朋友,問你有否去投靠,回信從來都是沒有。虧得我在家日日操心,就怕當日一步行差踏錯,使你遭遇什麼不測,你可倒好,唉……”
李雲舒還沒說完,李雲袖就鼻中一酸,掉下了兩滴淚。她懊惱的擦掉眼淚,說道:“好了,我知錯了行不行。我怕被他找到,躲都來不及,哪敢跟你聯絡。”
李雲舒看著她,心裏有些欣慰。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妹,習慣了隱忍,自立堅強,卻總會在他麵前露出一些嬌憨。
李雲袖又問道京城的雙親和大哥,得知一切都好,也才放下了心。
李雲舒突然正色道:“妹妹,看在哥哥疼你的份上,你一定不要承認當初離開時找過我,為兄還想多活兩年。皇上厲害得緊,一直疑心我,旁敲側擊過數次,我一直堅持說不知情。若被皇上知道了實情,我豈不是大大的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