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七章 青南山(3 / 3)

吳敏英苦笑道:“我如何能完全代表夫人,夫人在他們心中是仙子,雖然經商,卻是菩薩心腸,不染煙火,我才是他們眼中隻知銅臭的俗商,仙子和俗商的評價標準怎麼能一樣,讓我去,怕他們會認為是折辱呢!”

白夫人也苦笑:“可是,我對作詩是一竅不通,如何判定好壞?”

吳敏英搖頭:“我也跟他們說夫人不諳詩詞,但他們說,詩越是通俗易懂越是好,唐朝李白便是把詩念給老婦,老婦不懂便會修改,一直到懂了為止。他們拿出這等說辭,我也沒有辦法推脫了,隻好說回來請示夫人裁決。”

看白夫人皺眉不決,吳敏英想想又道:“這些文人大多酸腐,夫人自然可以置之不理。不過,我擔心的是他們那一張嘴,一支筆。文人多孤芳自賞,傲然視物,看重氣節。這些文人如此誠心實屬不易,若因此得罪了他們,認為夫人看他們不起,我朝重文,百姓都很相信他們,若他們胡說起來,恐怕會對夫人名譽有損。而且我們的生意也多是靠讀書人的傳頌,恐怕到時候……”

吳敏英沒有說完,白夫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歎息一聲,說道:“好吧,你把賽程打聽清楚,我盡量減少露麵的時間。對了,你說的那個賽龍舟是怎麼回事?之前也聽說過,倒是沒瞧見過。”

吳敏英爽朗的笑道:“說起賽龍舟,今年倒是與往年不同。我們錦南城的地方官是去年新上任的,姓趙,原是軍旅出身。當今皇上提倡文武並重,認為地區文氣太重,正好錦南城的地方官有了空缺,便把趙大人調了過來。這趙大人能文能武,性格豪放,聽說文人們弄了個賽詩大會,他自覺身負皇上賦予的重任,便想著在武上也搞一個花樣,吸引人們的注意,主義便打到了賽龍舟的身上,也在端午那天,跟賽詩大會同時進行,正合了趙大人文武並重的原意。

這參與賽龍舟的人員,首先要求是會水的青壯年男子,這跟往年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比賽過程。往年的龍舟賽隻是賣力劃舟,哪方先到哪方獲勝。今年的則是參與賽龍舟的隊伍一邊要向終點劃行,一邊要打擊其他龍舟裏的人,可以用塗了朱砂的鈍頭木箭射向對方,也可以龍舟相撞,把對方的人拉進水裏。龍舟相撞後翻了的,那自然是全軍覆沒,取勝無望,凡是被木劍射中和被拉下水的人都視作已經犧牲,自覺遊到旁邊備好的非參賽船隻上,不再參與比賽。每條參賽的龍舟都有一條能容十人以下的快船跟隨,除了救護被拉下水的人,也負有全程監督的任務,若有人想要作弊幾乎是不可能的。”

白夫人聽的皺眉:“聽著倒是有趣,但錦南城的人習慣了以往賽的龍舟,改了規則還有人願意參加麼?”

吳敏英笑道:“趙大人已經料到了這點,並且下了血本,掏了老底,把價值連城的寶物拿來做勝利者的獎品。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參賽的人隻多不少!”

白夫人道:“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

吳英敏麵露向往,顯然對那寶物也很感興趣,神秘地道:“是一座熔了二百兩黃金,三千兩白銀淬煉打造的銀色騎士雕塑,出自魯南當世名匠之手,栩栩如生,細微之處如一根頭發絲也能清晰分辨。那銀衣騎士身騎一匹正在飛奔的白色神駒,身穿銀色鎧甲,左手持韁,右手揮刀向前,背著弓箭,麵目沉凝冷肅,英姿勃發,氣勢威嚴,宛如真人一般。要說這等寶物固然是稀奇,但也是有價的,其真正無價之處在於,馬上騎士的原型人物據說便是當今聖上西征時的英姿!”

看白夫人聽的失神,吳敏英喝了口茶,續道:“聽說那趙大人有一好友,曾跟隨皇上西征,有幸在皇上身邊貼身保護,見皇上領兵作戰,統帥有方,宛如神助。此人擅畫,西征歸來後皇上縱馬作戰的雄姿經常在夢中顯現,他便索性畫了下來,日日觀摩。一日腦中靈光一閃,便花巨資熔了那許多金銀,讓魯南匠人鑄成了雕像,又細加刻畫,終成寶物。那人將雕像供在家中,無事時便會細細觀賞一番。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人知道了這事,向皇上參了他一本,說他私藏皇上聖像,是大不敬。皇上見了奏折,讓那人把雕像呈上。那人惴惴不安,還以為皇上要治他的罪,哪知皇上隻是翩然一笑,在雕像底部親手刻上了‘文治武功’四個字,還刻了自己的名字,便還給了那人,並不治罪。後來趙大人回京述職,皇上頒了調令,到那好友家喝酒,見到了那雕像向往不已,擺了一道局,跟那好友賭了一把,連蒙帶騙的哄得那人把雕像送了給他,扔下一萬兩銀票便來了錦南。皇上親手刻字的雕像自然是價值連城,趙大人十分喜愛,卻拿它做獎品,豈不是下了血本麼,自然惹得眾人趨之若鶩,誰得了這雕像那都是莫大的榮耀。哦,夫人?”

吳敏英看白夫人聽的神思不屬,便出言喚她,心中卻有些納悶。

白夫人終於回神,看似不在意的問道:“你說那趙大人出自軍旅,難道也曾跟隨皇上出征麼?”

吳敏英笑道:“這倒不是。那趙大人一向在北疆鎮守,隻每次回京述職的時候才能見到皇上。皇上把他派到這小小的錦南城做地方官,於他並不是什麼恩澤,他卻安之若素,歡喜的緊,這一年多來也是秉公執政,倒是個好官。”

白夫人安然道:“龍舟賽可有規定禁止女子參加?”

吳敏英愕然道:“這倒沒有,不過之前從未有女子參加過,大家理所當然的認為參賽的都是男子,女子連想都沒想過,也沒禁止。難道夫人也想參加麼?”他嘴上這麼問,心下卻是不相信的,遂毫不在意。

白夫人並未答他,隻沉吟道:“你看從咱們這些酒樓店鋪的夥計裏麵能否挑出幾個賽龍舟的能手來?”

吳敏英一愣,繼而喜道:“我看沒問題!煙火樓的管事李澤彪去年就帶隊參加了龍舟賽,得了第二名。我們這些夥計裏麵很有一些水性好的把式,組成一支隊伍不成問題,讓李澤彪帶隊是大可以爭一爭的。”吳敏英有些納悶,為何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夫人突然跳下了凡塵,動了凡心,也想要那無上的寶物了。不過他原本是個不怕事多,就怕沒事的,雖然不一定真能得到寶物,但也不啻是件樂事,當下也很高興。

白夫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吳敏英正在疑惑,卻見白夫人目光轉向了白千漠和藍卿。

兩個小家夥想必早已留神聽著二人的談話,此時都新奇的看著他們。聽到龍舟賽和銀衣騎士,兩個小家夥便豎起了耳朵,心中十分好奇,隻不過知道大人在談正事,他們不能插嘴,便隻在一邊靜靜的聽著。此時看白夫人看著他們,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白千漠便睜著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問道:“媽媽,賽龍舟是什麼,我和哥哥也能玩麼?”

白夫人不答,卻悠然問道:“千漠,你想要那銀衣騎士的雕像麼?”語氣異常的溫柔,眼睛裏也泛著柔和的光彩。

吳敏英皺眉,覺得白夫人今天很不一樣。白夫人一般都是連名帶姓的叫白千漠,很少隻叫名字,更遑論以這樣溫柔的神態。而且隻問白千漠一人想不想要銀衣騎士,沒有問藍卿,這也很不對勁。藍卿雖然不是白夫人親生,但白夫人一向視若己出,對他非常喜愛,從不厚此薄彼,因為白千漠調皮,對他一向比對藍卿嚴厲。

白千漠已經高興地跳起來,叫道:“要!要!我想要騎士和大馬!”

白夫人笑道:“好。”接著對吳敏英道:“你從咱們酒樓飯莊的夥計裏選幾個好手,一要水性好,二要頭腦機靈、身手靈活,三要懂得協作,四要臨危不亂。隊伍的名字就叫逐浪,由我帶隊,去會會那龍舟賽。另外,一會兒帶我去見你說的那個李澤彪,我要看看他的本事!”

兩個孩子已經歡呼起來,吳敏英卻僵住笑容,愣在那裏。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夫人說要親自帶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

他看著白夫人離去的背影,明明是個嬌弱的美人,卻讓他生出勝券在握的強大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