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收回心思,幹笑兩聲,企圖掩飾過去。
但有些人卻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袖妹有什麼開心的事嗎,能否與我分享一下?”元遲也被這話吸引了注意力。
分享可以,但現在當著元遲的麵可不能說,而且現在也不是好時機。
“哪裏有什麼開心的事,我是因為心情煩惱,才來找你的啊。”她決定死賴到底,堅決守口如瓶,心想,赫連信啊赫連信,非是我不夠義氣,不肯與你分享,隻是現在時機未到啊。
好在赫連信大度的不再追究,轉言道:“那公主是為何煩惱呢?”
她忍不住道:“我為什麼煩惱,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哼,還不全都因為你麼!”因為他,因為他的太子妃,因為他此行的計劃,她全都煩惱。紅潤的小嘴撅的老高,美目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如果留在現代的話,雖然日子很無聊,但卻不用為了隨時可能丟掉的小命而發愁啊。
元遲站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有些變色,這樣對太子說話可是有些過分啊,不由得擔心起“愛徒”的命運來。雖然赫連信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那不代表別人可以隨意侵犯他的威嚴
沒想到赫連信並未說話,隻看向那些飄飄搖搖落下的葉子,神情沉靜如水,半晌才緩緩道:“袖妹,相信我好嗎?”他非是不知道要達到此行的目的有多困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計劃失敗的後果。他從三年前就開始醞釀這個計劃,一直到今天,他設想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變故,並且都想好了應付的對策,就是為了能有更大的把握、更小的犧牲,雖然他不需要李雲袖為這個計劃做什麼,但他需要她的支持與信任。身為太子,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得到旁人的信任和支持,但現在,他需要她的,莫名的,這是他心底真實的渴望。
李雲袖有些後悔衝動的說出了那句話。其實,她並不是怪他,隻是剛剛突然想起了遠在花桑的太子妃,平白添了些煩惱。
他說那句話的樣子使她感到心尖一陣顫抖,湧上莫名的感動和激動,她脫口而出:“我相信你,真的!”
赫連信轉過頭來看著她,以淡然卻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是我把你帶到這裏,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去的。”
她笑著點了點頭。
元遲看著兩個人奇怪的對話,他明白他們話中所指,但卻驚奇於兩人之間暗藏的互動,他能感受到,卻不知道怎麼形容。李雲袖這個第一美女鍾情於太子赫連信的事幾乎是京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隻不過礙於太子的身份和李父的威望,人人都對此心照不宣,不敢公開談論。李雲袖雖然美,但真正見過她的人卻並不多,皆因她平日甚少公開露麵,幾乎整日待在閨閣之中,足不出戶。傳說中,她少有才情,最擅作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但卻生性沉默寡言,性情憂鬱,是個多愁多病身,加之太子對其流水無情,更因此整日沉淪於病痛之中,及至聽得花桑要將其封為公主、遠嫁烏奴,悲痛之下服毒自盡,卻被家人及時救起,最後仍是要奉命遠嫁。
元遲在見到她之前,想這美麗公主必然是傷心已極,整日笑顏不舒、愁雲慘霧,但真正見到李雲袖之後,才發現她與他想象中的樣子大相徑庭。美麗自是像傳說中那樣美麗,但卻不是他想的那副淒淒哀哀的模樣,雖然也會愁眉苦臉,但能看出她並不是那麼傷心,經常與珠寧二女談笑,最吃驚的是她竟然會功夫,且還不弱。會功夫也就罷了,她竟然無視尊卑之分,向他這個剛剛晉升為將軍的小人物學功夫,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徒弟,向尊貴無比的太子挑戰比試,毫不留情,使漫長無味的旅途多了幾分歡笑和樂趣。這所有的一切,都與那個傳說中的李雲袖不符,不過相比之下,他自然是更喜歡麵前這個李雲袖。
若說他是因為對李雲袖不夠了解才有此感覺的話,那太子為何也與之前不太一樣了呢?他跟隨太子很久了,很了解他是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永遠都是那副淡然平靜的樣子,雖然有李雲袖這樣的大美女對他鍾情,他卻從未動心過。但自從動身以來,他情緒上的波動比以前多了一些,對李雲袖的態度也與之前大不一樣,感覺上親密了一些。雖然他有這樣的感覺,但卻沒覺得有何不妥,在他眼裏,李雲袖不僅是解憂公主,也是他的“愛徒”和夥伴,他自然希望她能與太子相處融洽了。
“公主,公主,小寧兒……小寧兒不見了!”小珠兒忙亂的喊聲將他驚醒,“你說誰,誰不見了?”
李雲袖也站起來問道:“你說什麼,小寧兒不見了?”
“你從頭說,她從哪不見的?”赫連信道。
小珠兒哭喪著臉。“我們兩個在廚房裏備好了酒菜,一起端過來,本來我們一直在說話,等著過了一個轉角,我在前麵走了一會,聽不見小寧兒的聲音,轉身一看,根本就沒有她的影子!我……我還以為她在跟我鬧著玩,找了半天也不見她,這才知道她真的不見了!”剛說完,她已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雲袖想了想,突然臉色劇變,顫聲道:“難道……是托木哈?”
赫連信看到她眼神,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寧兒,帶路。”
元遲緊跟在後,臉色鐵青。
在府中一個較為偏僻的房間內,小寧兒早已淚流滿麵的被托木哈逼到了床角,瑟縮成一團,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不堪,神經也快要崩潰了。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當她明白自己麵臨的危險之後,她已經在盡力的拖延時間,分散托木哈的注意力,她相信公主一定會來救她的。但現在,她已經支撐不住了,她已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剛剛過去的時間就像有一年那麼漫長。托木哈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可怕,凶狠的目光就像要吃掉她的野獸,高大的身形就像一堵牆使她怎麼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最終,她被他像沙包一樣丟在床上,她隻能盡力的靠向角落。當他撲上來的時候,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自己被他壓在身下,他粗糙的大手正在扯去她殘破的可憐的衣服。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運嗎?如果是的話,她寧願在受辱之前去死。
這時,隨著一聲砰然巨響,兩個守在門口的烏奴士兵被踢翻在地上,門也被撞成碎片,元遲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就像一頭發怒的雄獅,在托木哈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就把他製住,然後將棉被蓋在幾近暈厥的小寧兒身上,把她抱了起來。他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隻不過是在眨眼之間,快得令人難以看清。
如果不是在這之前得到了赫連信“不能傷害托木哈”的命令,他一定會殺了這個男人。
當小寧兒睜開眼睛,慢慢恢複意識,發現自己竟然是在元遲的懷裏。他正關切的瞧著她,臉上寫滿了懊惱與憐惜。她仰起臉,美麗的眼睛兀自掛著幾顆淚珠,想起剛才自己那狼狽不堪、衣不蔽體的樣子都被他看到,隻覺得無地自容,把小臉都埋在棉被裏。
當托木哈終於搞明白怎麼回事之後,元遲已經抱著小寧兒離開,而解憂公主與赫連信卻出現在麵前。
赫連信道:“小寧兒是個不懂規矩的丫頭,迷途之下胡亂闖進太子的房間,打擾了太子的休息,還請太子寬恕。”
李雲袖則是一副似嗔似怨,盈盈欲哭的神態,十分委屈的看了托木哈一眼。
托木哈羞怒交加,難以相信自己竟然史無前例的輕易被人製住,而自己甚至都沒看清那個人的樣子,這一副窩囊樣還被未來的妻子撞了個正著,大丟臉麵,氣急敗壞的踢了那兩個看門的烏奴士兵兩腳,一瞥眼卻看見解憂公主泫然欲泣,水汪汪的雙目中存了無限的哀怨,心中怒氣稍微緩了一些,順勢道:“信太子說的對,這樣的丫頭的確應該好好管教管教!公主身體還未康複,怎麼就到這風大的地方來了,還是回房間歇著吧,托木哈改日再去探望。”說完就餘怒未消的離開了。
當托木哈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李雲袖收起了怨婦的樣子,皺眉怒視著他遠去的身影,下定了決心。
從今天起,她不會再為殺托木哈而心軟、有罪惡感。這樣的男人,死有餘辜。
次日,是花桑送嫁隊伍到達烏奴都城的第四天。花桑太子赫連信被烏奴國王召進王宮,正與一幫大臣們談論兩國風土人情的差異,突然一名花桑士兵風塵仆仆的闖進大殿,可能因為太過疲憊和慌亂,進殿之後即滾倒在地,布滿血絲的雙眼在大殿內環視了一圈,看到赫連信之後,連滾帶爬的到他身前拜倒哭號:“太子!太子,皇上病危,請太子速回花桑!”
殿內的烏奴大臣聞此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低聲議論。
赫連信推盞而起,沉聲道:“你說什麼,父皇病危?我走的時候父皇還很康健,怎麼會突然病危?”
那人哭道:“太子走後七八天,皇上夜晚夢見太子遭遇不測,從此就鬱鬱寡歡,飲食不進,隻一個多月的光景就形容枯槁,臥床不起,太後下命速請太子回國,主持大局!”
請太子回國,主持大局。這不就是說皇帝快要駕崩了,朝中無主事之人嗎?赫連信身負送嫁之職,若無萬分緊要之事,是絕對不會在其完成任務之前,突然召回國的。
赫連信難掩震驚之色,半晌方回複過來,轉身向烏奴國王道:“信本應等解憂公主與太子完婚之後,方算盡職守責,但父皇病重,信憂心如焚,決定明日動身回國,還請國王恕信無禮魯莽!”
烏奴國王安慰了幾句,自然是答應了,囑他回國後轉達對花桑皇帝的問候。
次日,花桑太子赫連信便率領駐紮城外的萬餘士兵回國,騎著烏奴國王贈送的兩百匹快馬飛馳而去。
李雲袖坐在窗邊,無聊的看著天上的雲朵和飛鳥發呆。她沒有去送行,不是因為有什麼顧忌,而是怕到時候她舍不得的神情會被人察覺。她還要留在這裏,發揮她作為解憂公主的價值,所以她要盡最大的努力掩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