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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塵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股熟悉的顏料和鬆節油的味道迎麵撲來,把他包圍。他呼吸了一下,習慣這味道的他早就不覺得嗆人,反到有種安全感。

夜真靜,真清朗,真寧謐,白天的喧囂和嘈雜都已經過去了。他坐了下來,抽出一支煙。他很少抽煙,隻在最開心或者最煩亂的時候,才點上一支。他下意識地吐出一個煙圈,看了看時間,快12點了,但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在聚會的時候,大家笑,他也笑。但現在離開了人群,他的心又開始落寞起來了,他總懷疑自己身體裏有兩個自我,一個是樂觀向上,積極進取的,另一個卻是多思多慮,異常敏感的。

今晚,青蛙的言論讓他感到很不舒服,他又一次想:自己是不是該回老家了?

這樣想著,他眼前又浮現出老家的情景:到處都是菜田,綠油油的,新翻的泥土呈灰褐色,暴露在初升旭日下,農人和農婦在彎著腰工作,低覆著鬥笠,赤著腳,好像除了田地外對什麼都不關心……

從小,沈若塵就喜歡花,喜歡植物,喜歡自然。第一次畫畫,是6歲那年,歪歪扭扭的蠟筆畫,畫的是田裏的風景,盡管這是孩子的塗鴉之作,父母還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我們家的孩子會畫畫!”

“小塵真了不起!”

印象中,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人。父親在供銷社,母親打理自己家的幾畝田地。沈若塵入學,寫下自己的名字時,就有老師竊竊私語。

“這孩子的名字聽著不像是鄉下人取得出來的。”

“他嗎?據說是領來的……”見到沈若塵走來,那個老師立刻住了嘴。可是,幼小的他已經聽到了,並且在心裏結了個疙瘩。

等到他大學前夕,這個疙瘩終於解開了。父親告訴他,他們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你爸爸媽媽都是好人,文化人。”父親這樣形容。可是,他怎麼也理解不了,文化人,就是在大返城的熱潮中,辦了假離婚手續,把孩子往鄉下一送?文化人,就是隻顧著回S城,丟下自己的親骨肉不管嗎?

也正因此,他動了要考S城的大學的念頭。大學的時候,他也曾按著父親給他的地址去找過,但是那片樓已經拆遷了。他也因此痛苦過,但是後來,他覺得,生育是出於偶然,說得難聽一點,很可能是男女偷歡之後的副產品,生而不養,不如不生,而養育,卻必須付出最大的愛心與耐心!

於是,他很快地擺脫了這份痛苦,與此同時,他更敬重遠在鄉下的父母了,他以他的父母為驕傲,為快樂,以他的家庭為光榮。就是因為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出身,才嚇跑了很多喜歡他的女生。他並不在乎這些女孩子的看法,他尊重她們的選擇,但他也固執地在心裏認定:自己不可能為了任何一個女孩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