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翻動著書頁,握起筆一字一字地抄寫。工作讓林徽因的精神變得好了許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精力充沛的年代,為著自己的夢想打拚的年代。梁思成在信中曾說:“我的薪水隻夠我家吃的,但我們為能過這樣的好日子而很滿意。我的迷人的病妻因為我們仍能不動搖地幹我們的工作而感到高興。”
不久,又一個噩耗傳來,林徽因的三弟林恒,孩子們最喜歡的小舅舅在空戰中犧牲了。擔心林徽因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梁思成在得知消息後並沒有告訴林徽因,他獨自一人前往成都,料理了林恒的後事。
林徽因得知這一消息已經是三年後,那時的她已病重,卻強忍著痛,接受了這一殘酷的事實。在她的記憶中,林恒還是那個年輕有活力的男孩子,是學校裏那個成績最優秀的學生,是那個最能逗孩子們開心的舅舅。弟弟的犧牲讓她想起逃亡路上結識的那八位小兄弟,她視他們為自己的親人,他們卻早自己的弟弟一步先走了,如今,弟弟也走了,失去親人的劇痛狠狠地敲擊著她的心,她寫了一首詩,為自己的弟弟,也為那八位在戰爭中犧牲的弟弟們。“……我既完全明白,為何我還為著你哭?隻因你是個孩子卻沒有留什麼給自己,小時我盼著你的幸福,戰時你的安全,今天你沒有兒女牽掛,需要撫恤同安慰,而萬千國人像已忘掉,你死是為了誰!”在她的詩的最後一節中,她寫下了最令她心痛的那一筆。
李莊的醫療和生活條件都十分落後,使得林徽因的病情一直得不到好轉,當營造學社的資金又一次出現危機時,在朋友們的勸說下,梁思成和林徽因決定離開這裏。梁思成打算帶林徽因去重慶看病,之後再去昆明拜訪那些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多年不見,不知他們過得如何。而重慶醫院的醫生在為林徽因做過檢查後,告訴了梁思成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林徽因的肺部有空洞,已無治愈的可能性。
一陣寒意遍布梁思成的全身,他不願相信,自己美麗賢惠的妻子就要這樣離開自己。看著她微笑著安慰自己,梁思成感到自己就像兩輪泄了氣的自行車,已經無力前行,卻還要掩蓋住那些無力,繼續前行。
4.最後的沙龍
離開重慶後,梁思成和林徽因去了昆明,見到了許多的好友。有金嶽霖和家中傭人的照應,梁思成也放心了許多。在那裏,他們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之後,梁思成帶著林徽因回到了北京,那個讓他們魂牽夢繞的地方。離鄉十年,一切已經不同,戰後的北京城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一切恍如隔世。
1946年,梁思成被聘為清華大學教授,梁家搬入了清華大學的教授樓。梁思成被學校外派交流學習的時候,林徽因便代他為學生們答疑解惑,將家中的書籍與學生們分享,並組織一些人成立工作組,承接一些設計,並用賺來的錢為貧困的學生們購買了文具等,學生們都非常敬愛這位可親的教授夫人。
1947年,遠在國外的梁思成接到消息,林徽因的肺病已到晚期,病毒入腎,需要手術,他匆匆趕回北京,陪伴在林徽因的身邊。手術後,林徽因恢複得不錯,很快就出了院,住回了自己的家中。有空的時候,她便開始將抗戰時的作品進行整理,不為別的,隻為不讓自己閑下來。
回到北京後的梁家仍然是好友們聚會的中心,金嶽霖、陳岱孫、張奚若夫婦、周培源夫婦等人常常會聚在梁家喝茶談天,他們談及的話題十分廣泛,每個人都暢所欲言,各抒己見,每個人都耐心地傾聽其他人的發言,氣氛和諧而融洽。有時,聚會中也會加入一些年輕人,他們的加入,為聚會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使聚會增添了許多青春的活力。成為梁思成第二任夫人的林洙也是在那個時候走入了他們的生活中。
1948年3月31日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結婚20周年的紀念日,他們向關係要好的朋友們發了邀請,請他們同來清華園參加慶祝會。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20年過去了,再冰已經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從誡也已經長成一個精神的小夥子了。好友們歡聚一堂,無不羨慕他們倆的恩愛,無不感歎歲月的匆匆。
1949年,林徽因的身體有些好轉,於是她也接受了清華大學的邀請,擔任了市鎮設計的教授。回到熟悉的講台,麵對不一樣的學生,她從容不迫地講解著人與建築,以及人與自然之間有著哪些必要的關係,講解著市鎮建設對人們的生活起著哪些重要的作用。那些她一路上的見聞、感悟,此時都成了她授課的素材,她運用文學性的語言,將那些經曆向學生們娓娓道來,聽得學生們都入了迷。
同年,梁思成受中央領導的委托負責北京城區建設,之後,梁家的聚會中又多了一些來自外地的青年建築學家。陳占祥、程應詮、朱暢中、胡允敬、汪國瑜、戴念慈等人都是這時與梁家熟悉起來的。茶會漸漸變成了討論會,所有的人話題都圍繞著對新北京的規劃展開,並且一開始就停不下來。林徽因自然是討論會中不可缺少的一員,當她站在中央,向大家講述著各種有關城市布局的類型,表達著城市建築應該充滿思想性、倫理性和感情色彩時,大家都被她的學識和見解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