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
宿命是什麼?
在遇到兮蕪之前,君冴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以為,宿命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盡管淩駕於眾生之上,卻亦未見有何威力,況且人定勝天,他自己,不就是三界內第一隻九尾狐麼?
然而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宿命的威力,那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與兮蕪之間。宿命之力,維持著三界六道整個寰宇的安穩,又如何能是他可以對抗的?
但他亦是不解,難道那日在三危山遇見兮蕪,不是宿命的安排麼?既然已經相遇,又為何阻止他們在一起?既然已經創造出了兮蕪,又為何將她囚禁在三危山?
兮蕪就站在三危山下,那一步之遙卻始終無法跨越。今日的兮蕪早已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了,這三年的朝夕相處,三年的促膝而談,從君冴的描述中,她漸漸明白了人情世故,她的靈智與她的法力一起飛速地成長。
“君冴,我就在三危山。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我在這裏等你,我隻要你每年來看我一次,便足夠了。”
君冴道:“好,我每年來此看你。”
兮蕪看著君冴離開,她知道,如君冴這樣的人,注定不會像她一般被困在一座小小的三危山,亦知道總有一日,君冴注定將成為三界內最巔峰的存在,還知道,他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彼時的君冴,隻知道三年內兮蕪的靈力有所增長,卻不知,真正覺醒的,是她的巫卜之能。
兮蕪是一隻巫靈,一隻由鴻蒙未開之時的清濁二氣所化之靈,她身在三危山,神識卻可在數息之內遍曆三界,她可以利用無孔不入的風得知三界內所有事,她可以利用隨風而落的花瓣占卜未來。
——每一片花瓣都寫滿了君冴日後的尊榮,亦都寫滿了他們可悲的結局。
她並不想強求什麼,正如君冴想帶她離開三危山時她的婉拒一般。她幼時也曾抗爭過,她想離開,卻被一道天雷劈得皮開肉綻,她想咬牙撐過去,卻隻能引來更多更猛烈的雷劫,一次又一次,提醒著她三危山便是她最終歸宿。後來,她便看淡了,宿命如此,她便遵從吧,至少,宿命仍是將君冴賜給了她,不是麼?
何況他們都有無盡的時間,來彌補這一朝一夕的天涯相隔。
後世皆以為狐妖濫情放縱,不知檢點,卻不知,那不過是些下作的狐妖自甘墮落罷了。如君冴這般血統高貴的九尾天狐,向來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後來,君冴果真依照他所承諾的那般,每年初秋踏著一地蘼蕪而來,每一次他來,兮蕪都能看見他眸中溢出的光彩。是啊,君冴喜歡三危山之外的世界,他亦屬於那個世界。
她不想破壞了君冴的未來,每每一遍又一遍不算他此後可能遭遇的險惡之境,然後又極為委婉地不著痕跡地提醒他,這便是她所能做的一切。
他們彼此都擁有漫長的生命,卻未見一人厭倦這樣聚少離多的相戀。
直到有一日,君冴來到三危山之時,看到淚濕衣衫的兮蕪。
“你陪我留在三危山,可好?”
“怎麼了,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兮蕪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慌。她知道隨著自己靈力漸強,她的巫卜之能覺醒得越徹底,她的卜算幾乎從未出錯過。那麼,君冴果真要應劫了麼?
“你前些日子,可是和龍族起了衝突?”
君冴一愣,隨即笑道:“原是為了這個,兮蕪,如今我九尾狐族也已壯大,何懼龍族?何況再不濟,我們也可隱入青丘山中躲避,那裏有早已設好的結界,龍族便是再強橫,也難以打破,你大可不必擔心。”
我怎能不擔心?你可知種因得果,便是那一場你不放在心上的戰鬥,將你牽扯入這場浩劫之中,我空有巫卜之能,卻無解災之術。她心中這樣想,口中卻隻道:“是麼?那便好,我隻是怕你出事。”
君冴輕笑,“我的小兮蕪,別整天愁眉苦臉的,我特地給你帶了個伴兒來。”他身側憑空出現了一個青色光芒凝結的籠子,一隻小白虎靜靜地趴伏在籠中。
“這是?”
“我在山下看到的小白虎,父母都死了,它被護在身下活了下來,我看這小虎已初具靈識,你帶在身旁養著,不出百年,定然可以化形了,到時候也可以陪你說話解悶,到底我這一年隻來陪你一個月,你一個人在這山上,怪冷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