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草原50(1 / 1)

武夷船娘

武夷山之美,美在山水的奇異。號稱“三三秀水清如玉”的九曲溪,與“六六奇峰翠插天”的三十六峰,固然可以逐一前往觀賞,然而能夠一覽無餘地通覽武夷山奇山秀水的方式,唯有乘竹筏沿九曲溪漂流。所以,來武夷山的遊客沒有不破費幾百元,登竹筏一漂為快的。長達九公裏的水路,竹筏從“一曲”到“九曲”大概需要“漂”上一個半小時,一路上山回水轉,風光之綺麗令人目不暇接。

九曲溪上載客的竹筏長約八九米,寬約三米,是由兩個筏子捆綁在一起而成的,為的是安全,太窄了容易傾覆。每個竹筏上可以載客十人左右,另配兩個“艄公”——這個名稱用在小小的竹筏上似乎不妥,但我不知該叫什麼,總之就是用竹篙撐筏子的人吧。艄公在船頭船尾各有一個,船尾的似乎更重要一些,因為他還兼有掌舵的職責。我們乘的筏子異於其他,艄公是一男一女。船尾的是一位精瘦的中年漢子,船頭的卻是一位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把她稱為“艄公”就更不合情理,想了半天隻好稱她為“船娘”吧。初以為他們兩位是父女,後來聊起來才知不是。

在武夷山的九曲溪,撐筏子的艄公一般都收小費。因為我們給的小費充足,艄公一路上幾乎嘴不停地給我們介紹兩岸的景致和有關的傳說,比如這個峰叫天遊峰,那座岩叫母子龜,它們如何得名又有怎樣的傳說等等。中年漢子的解說常常插進一些“葷段子”,起初我們尚不覺怎樣,但因為船頭有個年輕姑娘,畢竟還是有些不自在起來,不知她聽了會怎樣想?由此心中不免忐忑。然而我們一路漂流,竟然沒有聽到船娘說過一句話,她隻是默默地撐她的船,那竹篙有三四米長,她一篙又一篙地用力撐,盡職盡責。水路行到約一半,船娘把手中的竹篙放下,將其順在船頭,轉過身子向船尾走過來。趁她迎麵與我們相對,遊客們得以看清這位姑娘的臉龐,雖是俯首斂眉而過,仍不免使人驚豔:她膚色白皙,生就一對杏眼、兩彎柳眉。穿著與城市裏的女孩大不相同:頭戴尖頂鬥笠,穿一件藍底碎花的短布衫,黑色長褲的褲腳被束在一雙天藍色高筒雨靴裏。她從我們身旁走過的時候,低眉屏息,一臉羞澀,好像生怕我們當中有誰和她搭話似的。天上下起蒙蒙細雨,船娘披起一件黑色的雨衣蜷縮著坐在船尾,打開一瓶礦泉水,又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塊餅子默默吃起來,撐船是個力氣活,她可能真的餓了。那件碩大的雨衣仿佛給她搭起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窩棚,她背對我們,好像從內心裏拒絕與遊客的交流,也決不配合我們照相機的鏡頭。是麵對天南海北的遊客感到自卑嗎?還是對船尾艄公的“葷段子”表示抗拒?我不得而知。

小憩之後船娘又回到船頭撐她的竹篙,船尾的艄公依舊喋喋不休地講他的“葷段子”。船娘的沉默讓我們無法與她搭訕,心中不免生出疑問:正值花季的她為何不去上學而在這溪上做撐船的活計呢?在閑聊中,我們問起艄公,然而他和姑娘並不是一個村鎮的,隻知道她叫阿蓉,爹爹采藥時從山上跌下來摔成了癱瘓,家境的窘迫使原本學習很好的她隻好輟了學,幫助母親養家。她出來賺錢是為了供弟弟上中專……

原來如此。

竹筏已經過了“八曲”,就要到達漂流的終點了。水轉峰回,前麵的江麵陡然開闊了起來,一座山峰突兀地聳立在我們麵前,孤傲而挺拔。船娘忽然開口說:“看,這就是玉女峰,她是我們武夷三十六峰裏最美的一座了!”這是一路行來我們聽到的她說的唯一一句話。

很多年過去了,我對武夷山之行的印象早已模糊,唯有九曲溪上美麗的船娘阿蓉,時常出現在我的記憶中。她身材窈窕,撐船的動作極為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