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3)

第二十七章

走出南陽盆地的布衣學子——文革中出國,像放飛的一隻風箏——單克隆抗體——攻克癌魔的生物導彈一張學庸的弟子說:我們的腳不是小小的鋪路石,而是巨人的肩膀!

農曆夏至乍然踏進古城西安的門檻,太陽便慷慨大度地將炎炎酷熱施於這座城市——聽說近兩個月沒下雨了。

走在暑氣蒸騰的馬路邊,眩目的陽光碎銀似的流淌,刺灼得人睜不開眼睛,呼吸中嗆著一股濃烈而憨厚的黃土波濤的焦燥氣味。

然而,我們心裏卻裝填著一股說不清的亢奮——此刻,我們由第四軍醫大學政治部幹事鄭紅蔓陪同,去西京醫院采訪國內外著名的內科學家、消化病學家、臨床醫學教育家張學庸教授。

西京醫院門診大樓在陽光下氣度非凡地矗立著,看上去通體潔白亮麗,儼如一座冰砌玉雕的城,給人一種清馨和涼意。

穿過門診大樓,便來到了消化內科研究中心,我們不覺放慢了腳步,唯恐驚擾了這裏的寧靜。

當鄭紅蔓領我們來到所要采訪的主人公麵前時,我們不禁為麵前這位老教授、老軍人的神采驚奇地張大了眼睛:一頭華發白得燦然,白得莊重,白得令人肅然起敬;兩道長長的銀針似的壽眉坦蕩、剛柔、和諧而自然地垂懸於眉宇間,既飽經滄桑又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神韻;慈祥的眼眸不時從玳瑁眼鏡框上方透過來,衝你微笑,和藹可親;他麵色紅潤,舉止輕盈穩健,精神依然像年輕人那樣顯得格外蔥蘢蓬勃。

“張教授高壽幾何?”

“哦,我今年已七十有八。”

一口濃重的河南鄉音,聽來令人親切。

啊,鄉音依舊!

古老而年輕的南陽盆地,是否還記得當年一位布衣學子踏著泥濘走出故土的身影呢?

1938年9月,一個被大雨澆透的早晨。年僅19歲的張學庸懷揣著民國中央大學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背起簡易的行李出門上路了。

古樸的源潭鎮仿佛還在沉睡中打著鼻鼾,那條像綢帶似的盤繞在南陽盆地的唐河靜靜地流淌,載著岸邊踽踽行走的布衣學子的影子漸漸遠去……20多天的長途跋涉,終於一步步走到了山城南慶沙坪壩中央大學醫學院的臨時駐地。

“而此時曰寇的鐵蹄聲近逼重慶,學校已無法擺放一張安寧的書桌。我親眼日睹有的學生來小及躲避而被日本E機炸死……學校隻好遷至成都,而成都也隨之遭到轟炸……”

張學庸年輕的心就像罩上了重慶那彌天漫地的濕霧和硝煙。國破山河碎,腳下的路在哪裏?中國的前途在哪裏?

出身於鄉醫世家的張學庸,是抱著“無技不足造福鄉裏,藝成方能扶助天下”的朦朧信念,步履艱辛地走上追尋光明的從醫之路的。

1944年,成績優異的張學庸被留在了中央大學醫學院,開始了他從醫執教生涯。

然而,40年代的中國,並沒有給知識分子施展才智的天地。抗戰勝利的喜悅還沒從人們的臉上消失,蔣介石又點燃了內戰的烽火。政府腐敗,戰亂紛起。

麵對千瘡百孔的中國,和許許多多的知識分子一樣,張學庸把自己情感的砝碼壓在了中國共產黨一邊。當國民黨逃離大陸,一些同事也紛紛移居海外時,但他卻毫不猶豫地留了下來這也許因為他的表叔和妻弟都是共產黨員,他早已被“赤化”的緣故,他相信共產黨會給中國帶來一個嶄新的麵貌。

他留在南京,迎來了解放的曙光。

“那時候隻覺得天也藍,樹也綠,人充滿了活力,整天有使不完的勁兒……”回想起剛解放的那段日子,老教授的神情裏依然溢滿激動。

他的人生履曆,就是這樣記述下一位血氣方剛、年輕有為的醫學驕子在共和國誕生的嶄新天地裏縱情揮灑才智的勃勃雄姿——1950年夏天,他帶領醫療隊奔赴東南沿海部隊,開展血吸蟲病防治工作。半年時間裏,所診治的1500多名患病的指戰員,無一例死亡,為此他榮立了一等功。

1951年10月,他率領抗美援朝醫療隊,為部隊野戰醫院培訓醫療幹部、救治傷員。半年時間裏,體重消耗20多斤的他戴著二等功勳章載譽回到南京。

1952年,他在國內率先開展胃鏡(半可曲式胃鏡)檢查,從此把胃鏡臨床診治消化係統疾病技術引入了中國。

1956年,他隨中國醫療組赴蘇聯進修原子能醫學技術,一年後回國,建起了同位素實驗室,開展放射性核素在甲狀腺腫瘤及在吸收不良症候群診斷治療中的應用。

1963年,他在內科學、胃腸病學招收第一批研究生。

話題扯到了他和他的弟子傾注畢生精力所從事的課題研究上——攻克癌魔!

至今,人們“談癌色變”的恐懼感,不亞於原子彈對人類的威脅。

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鬆曾宣稱:他將在1976年美國建國200周年的慶典上宣布人類征服癌症。

為此,美國政府花費15億美元攻關,結果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征服癌症的研究與探索步履艱難,進展緩慢。

盡管如此,這個消息對於正在蒙受“文革”十年苦苦煎熬的張學庸來說,不啻聽到一聲炸雷,感到了一種使命的召喚與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