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陽有些東西很難被記憶。
這真的是一個寂寞的城,黃浦江的水讓人失去了聯想的能力,光怪陸離的燈光折射著幻想。
想到提著行李從虹橋機場出來躲在街角抽煙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其實傻子也挺好。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陳婧,卡卡沒有給我報銷打車的錢,一屋子的人在抽煙,12點到好樂迪唱歌,回去的時候天在下雨。姬霄淋雨走回泰安,一個人。記憶就是那樣零散的好,才會不累。
都不知道那麼多天是怎麼過完的。很快,又很慢。感覺上出現了很多偏差,現在都不記得了……105是我常呆的地方,我和陳婧在那裏抽了一下午的煙,我感覺喉嚨變得粗糙了,不過很有質感。本來是要出去逛逛的,天公不作美,小雨,隻有在房間裏消磨時光。煙就習慣了不離手,大概那個疤是那時候燙上的吧。進進出出的人很多。我想東想西的就把時間混過去了。在上海已經很多天了,也沒有任何特別興奮的感覺。大家都各懷鬼胎的玩笑,沒心沒肺的鬱悶。想去看場電影的,但三次路過影院都忘了進去。
在街上向一個穿哢嘰布外套的男人問路,他是個外地人。偽裝是一件簡單的事,不需要理由,也不用管結果。修不成正果的人很多,無須害怕。
很想在上海打耳洞,可是想想還是沒去。等秋天吧。
總感覺自己在對著一個不太確定的對方追逐,很容易血肉橫飛。
感冒一直沒好,藥在來的第二天已經吃完,但我看起來還是很健康。上海有的時候看起來還真的很像個小女人,有那麼點甜的感覺,不過大多數時候不是這樣的,泰安就沒有這種感覺。冷清也好,熱鬧也好,都似乎與人無關。
我已經回到了本應該有的生活裏,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但是關於上海的記憶總是不斷讓我疼痛。遺忘不是解藥,隻會讓人內傷。我頭痛難耐,但是記憶還是不放過我的脆弱。風已經可以吹走我幹枯的屍體。上海是一直在旋轉的,有我跟不上的節拍。
下雪了的,我記得。在上海市女三中,就在我進考場之前,似乎一種象征,可我沒有留意。我還記得我告訴佳智下雪了他跑去窗口看的樣子,太容易讓人感覺到都是靈魂單純的孩子。但是這個念頭不會持續太久,因為我們畢竟都不再是小孩了。看到的似乎都是假象,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就是生活。本質很難被解剖。
我開始懷疑上海到底帶給我了些什麼。除了記憶一無所有。
煙蒂在我的右手背上留下了紀念。我很吃驚我是第二天才發現的。小小的,很淡。我幾乎忽略了它的存在。其實對它是有一種特殊感情的,我覺得女人的愛可以在煙蒂裏找到。我不會用熄滅的火柴描眉毛,思想在死去的過程裏已經化為不可琢磨的灰燼。血液往往象征著周而複始的摧殘。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個完整的人了。至少現在不是。
舊的故事會重演,我一直相信緣分。這樣才能自我安慰。
29號我在短信裏和綿陽的同學吵架。狂鬱悶,我發現短信吵架很讓人胸悶。然後小樹來105說到他的初戀。我鬱悶之餘也想到了初戀。然後亂七八糟地想一些事情。又跑到203去。一間沒有煙味的房間。很適合小樹摸索文學道路。再回105的時候我開始和陳婧不斷的抽煙,真的是沒有停下來。
然後哭了。是真的哭了,不僅僅是流淚。之後感覺好多了。我想要是再不哭,我會病倒的。需要發泄。
在上海,一直恍惚。香煙也無法帶給我存在的感知。去泰安外麵走走,法國梧桐沒有意料的浪漫。以為喝點酒就會好些,還是一樣的幹燥。
錯過了老槍卡卡他們的結拜。對不同的人來說,兄弟的分量是不同的,就像愛情對每個人意義也不同一樣。佳智大概還感覺不到這些,或者說不太有深刻的感受。感情是容不下縫隙的。
到了上海就沒再寫字了。手指僵硬。水喝得很少,皮膚幹燥,連續的熬夜,長了黑眼圈。泰安的條件比想像的還讓人失望,服務員的態度極壞。我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空擋的狀態,已經忘記還有比賽。
諾諾和我用同樣款型的手機。第一天去見到的人太多,到後來分不清誰是誰。我的內存開始很緩慢的運行,適應陌生的環境。
出門在外,我習慣沉默,太多的話讓我的身體更加幹燥。水分會在不知不覺間跑掉。27號到的人太多,大約是個好日子。我坐在姬霄的床上,看著來來去去的人。和每一個新來的人握手,簡單的自我介紹,有重重疊疊的感覺。不斷的被覆蓋。看不到外麵的天,其實外麵也沒有陽光。斑駁的回味著來上海以前的期待,我覺得自己是在一點一點的失望。出去找了在複旦的學長,他的生活已經被上海的浮華代替。我隻和他有數句交談,一直沉默地在邯鄲路上走。
泰安的105一直車如流水馬如龍,公共場所。我還在那住過一晚。
我在泰安的每一個房間找Bluesky,後來才知道他在廣西招待所住。人總是會在緣分裏錯過,習慣了變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彼此之間的錯覺也是這樣模糊地發生的。我想找個地方刻字,選中了泰安門外左轉第六棵樹。但是我想不到刻點什麼。我一直是這樣的,固執地要做一件事,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男優是個很慢熱的人,我來的那天他還很少說話。可我一覺醒來,他的發型已經說明了他變得很合群了。也不知道那個發型是誰給他弄的,應該不是溫州男,他沒那個技術。很可能是在泰安外的理發店做的。刺蝟頭,卡卡也弄了一樣的,還別了粉色發卡。其實這個發型和姬霄早上才醒的時候沒什麼區別。不知不覺中發現混一塊的男生的發型都成那樣了。
想到卡卡說的,我主業是流氓,副業是學生。
我發覺自己對未來越來越沒有把握了,不知道前麵的路是什麼陷阱。漸漸的陷入迷茫,大學和未來到底有多大聯係。我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太少。也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通病。預言是一些思想的殘骸,我也想抓住。
睡在床上,我不想睜著眼。失眠已經習慣。寂寞可以掩飾空虛的實質。想找到靈魂的出口。我沒有和上帝交易的資本。點一支煙,燒掉難過。喉頭在一點點的發炎。白細胞扼殺不完絕望。我把身體不停的轉動,想找個舒適的姿勢入睡。但無能為力。大約是不喜歡招待所的床單。其實我自己帶去了床單,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用。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是個很矯情的人。
我活得很自在,至少還有很多空氣。家裏的仙人掌應該喂水了。葉開說的劍拔弩張的仙人掌。房裏的燈不太明亮,但足夠看見所有。很淡的煙把視線模糊,有種神秘的快感。頭發被煙瞬間點燃,很快又滅掉。其實我希望它燒起來。瘋了。
夜很安靜,在繼續故事的尾聲,天一亮,我就進入了夢鄉。這種感覺很幸福。因為簡單。
幾個關鍵的詞語,一點重複的場景,熟悉的對白,泛濫的愛情,上演在片段裏。
泰安路的燈光稀少。一片黑。沒有行人了,便利店還開著。我望著外麵,失眠。風吹進來,我加了件外衣。但還是冷。看見有人從外麵回來。聽聲音應該是卡卡。他的精力還真不錯,看起來不累的樣子。後來又有人進來,聽不出是誰。
鬱悶是被使用頻率最高的詞語,到後來已經失去原來的意義。
樓道裏去轉了一圈,聽見有人上樓來的聲響,我便回房間了。鑽進被窩,又伸手去拿煙,快成條件反射了,於是沒抽。
不知道明天會幹些什麼,這麼混下去得無聊死掉。亂想一些東西。外麵下雨。
想像著外麵如果正發生一場車禍,有一個美麗的女中學生死於非命。車開過斑駁的路麵。血和雨水一起濺到樹上。葉子搖搖欲墜地吮吸血腥。對麵404發出很大的聲音,打斷了我對車禍的聯想。把燈關到很弱的樣子,開始醞釀睡意。
到處都是煙草的味道。不過我還是喜歡奶油雪茄。香味有點麻醉人,我簡直無法自拔。試了一枝,太嗆。然後給他們去抽。煙開始在房間上空彌漫,承載著我們的支離破碎,點點滴滴。卡卡抽了很多,我就尋著這股香味跟著他們。已經不記得聊的些什麼話題。從105到104,毀了一間又一間臥室,想到小樹那裏,應該和這邊天差地別。
昨天這個時候還陌生的山東女人來找姬霄,是個穿旗袍的寬臉女人。皮膚很白,妝沒畫均勻。卡卡和老槍很激動地出去,很失望的回來。姬霄一直在床上,在我的印象裏他一般是在床上窩著的,很少出來走動。他是個給我感覺很複雜很混亂的人。我不知道怎樣給他下定義。
天空很乏力地撐開些明晃。
我和陳婧在理發店胡亂的弄頭發。在泰安路和華山路的交口打車,看見溫州男從對街過來,本來想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似乎還沒睡醒,眼神很空洞地掃過我和陳婧,直奔泰安。
每個人都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上海很累人,笑。我們向前走,一直沒有車,快到徐家彙的時候突然很多空車出現在我們眼前。但是,現在用不上了。事情都是這樣的,往往在需要的時候沒有,不需要的時候很多。
30日下午從考場出來,三點半,隻有大麻和點心在大廳。大家都很冷,我不知道自己寫得怎樣,完全沒有感覺。不停地搓手。圍在一起抽煙,他們很堅持地抽我的中華。卡卡下來以後,給我們講他寫的日本男人殺中國農民。我有點恍惚。大概我的新概念生涯就在這個時候結束了吧。
抽煙被三中的老師罵,我們換到外麵去繼續。熙熙攘攘的建築,這個很美麗的學校也許不能給我太多華麗的記憶。卡卡和我們一起進女廁所,然後出來,大家臉上麻痹地掛著一些應該有的表情。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我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