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給她看了他收藏的凡高的畫,滿滿的一文件夾。
她說,你喜歡凡高?
非常。因為他和我一樣,是個始終都沒有得到幸福的人。
他盯著她,目光直接而銳利。可當她轉臉看著他時,他卻倉皇的避開了她的視線。他合上了電腦,然後說,我們最大的相同點是沒有人理解……她笑了,她想說她理解他,可她沒有。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他撓了撓蓬亂的頭發,孩子似的說,真奇怪,今天淨和你說這些。
她開心地笑了,燦爛的如窗外明亮的陽光。可笑容在她臉上漸漸消失,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失落與難過。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每天都陰沉著臉不言不語。
一切已經發生,然而卻沒有發生。他依舊十二點後離去,依舊不苟言笑;她依舊默默注視著他離去,依舊堅信他一定會回頭,然後發現她。
那天晚上,她接了個電話,是他的。
喂,是你嗎?她聽到她永遠也忘不了的那個聲音,雖然通過電話,卻異常親切。
是我……我要走了……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街上下雪了,冷冷的,都習慣了……我去送你?
不用了,謝謝你。他掛了電話。
她愣愣地望著窗外的城市漸漸燈火闌珊,靠在沙發上蒙矓睡了過去。
這個城市又一次飄起了漫天的大雪,氣溫降得很低很低。聖誕節來臨時,她又想起了那個用E-mail聊天的下午,才驀然發現她已經整整一年都沒有查看過她的郵箱了。
收信箱裏隻有一封新郵件,時間是上一年的12月25日。
謝謝你能陪我聊天。對你說過的,我一直是個沒有找到幸福的人,從小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看到別人的笑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嫉妒還是羨慕。我在這兒呆不長的,我要找到一個願意為我哭泣的人,可我真的不知道誰會為我哭泣……她沒有看完,因為眼淚迅速的模糊了她地雙眼,她清楚地記得,去年此時她的眼淚是如何的洶湧。仿佛近在咫尺,卻又似乎遙遙不及。
花開花謝雨飛雪飛,一年又一年的光陰就這樣白駒過隙般飛逝著。她依舊望向辦公室的門。每個寒冬,總會灌滿一瓶瓶的熱水。夕陽斜照時她會想起那飄起的圍巾,凡高筆下狂亂的卷雲和危險的麥田,那個用E-mail聊天的午後,還有告別時倉促的電話。
那封E-mail她沒有刪除,也沒有再看。
後來,她遇見了一個在冰天雪地中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套中取暖的男人,她結婚了;後來,她聽說他去了另一個城市,草草結了婚又離了;再後來,有人傳言他因為吸毒被抓進了戒毒所;後來,再後來,就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令人悲傷的不是不幸,而是幸福明明在眼前,我們卻和它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