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亮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侯她還年輕。她喜歡注視著他離開辦公室。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每次他都會在中午十二點後離去,收拾好教案和筆記本電腦,悄無聲息地走出辦公室,孤獨而冷傲。他向來很少跟別人打交道。

她已經記不清何時開始注意他了。她隻是喜歡看著這個背影在她麵前移動,開門,直至消失。看著他時,她會覺得平靜而溫暖。要知道,背影是很少讓人感覺平靜而溫暖的,然而她覺得是。

隻是她不明白每次他都要那麼晚才走,那一次她問了他,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不是比我走得更晚嗎?可是他不知道她走那麼晚是為了目送他先走。

很久之後,大概他們熟識了以後,她再談論這件事時,他說他不知道該去哪兒走早了他會覺得流離失所。她看著他哀傷而清澈的表情,沒有說一句話。

那個冬天,他們的城市飄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雪。氣溫驟降,有大風呼呼地吹過,夾著些許雪花。

他仍舊12點後離去,隻是脖子上多了一條圍巾。走出去的時候,她會看見那條圍巾在風中飄動,長長的像她日後翹首等待的時光。

她會每天把辦公室的水瓶衝得滿滿的,因為她知道他需要喝杯咖啡才能正常工作的。凝望著他喝著水汽氤氳的咖啡,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散。她希望雪一直飄啊飄下去,她就一輩子為他衝咖啡,一輩子看他默默離開。

可她知道leave不是延續性動詞,和die一樣.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也越來越少言寡語。可他每天憂傷地望著他,她的疼痛並不比他的少。

那個聖誕節,他一直呆呆地望著玻璃窗外那片冷漠的天空,像一個受傷的孩子。她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她再次瞟向他那邊時,他已經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冰冷的辦公室中,那棵掛滿彩燈的聖誕樹閃爍著迷離的光。

她走到他麵前。她說,小心著涼!

她看見他抬起頭,臉色委頓而蒼白。

他說,可以和我聊聊天嗎?

當然可以。她微笑。

有E-mail嗎?

有。他們互換了E-mail。

我們用E-MAIL聊。他勉強的露出一個微笑。

那麼多年以後她已經記不清當時他們談了什麼。她的記憶中,隻剩下了昏暗的辦公室中閃亮的聖誕樹,窗外飄忽的路燈光中簌簌下墜的雪花,刺眼的屏幕及敲擊鍵盤啪嗒啪嗒的聲響。

那天他離去的時候她第一次為他流了眼淚,那時她才知道什麼是幸福,為自己心愛的人流淚是幸福的。然而她沒有讓他知道,她堅信有一天他一定會回頭,然後發現她。

日子依舊如石頭上的清泉平滑地流過,春天來了.沒事的時候,他們會天馬行空地聊天,有時他會像個孩子一樣哈哈大笑,沒有任何做作。可一個人的時候,他仍是以固執的姿勢仰望天空,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冷峻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