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知道我此時所知道的28(3 / 3)

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喜悅,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是多麼想留下這個孩子。

不僅僅因為他是一個生命,而是因為我以為這個孩子,會帶來一個新的開始。哪怕我會離開你,這個孩子將是我全部的勇氣和希望。

我知道我不該奢求更多,我也完全明白這個念想有多麼自私,可那時候,我也隻有這樣想了。

我不是個好母親,甚至失控地喝了紅酒,但我是真的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我以為,我還有時間,去學習,去彌補。

自始至終,我隻問過你一回,你把我當什麼了?

其實算是錯漏百出,你這樣設計我,甚至利用了我唯一的好朋友,到頭來,隻是一番羞辱。

我一點也不懂。可是當我真的鼓起勇氣問你時,你的回應卻隻有沉默。

所以,我也懂了。

其實我早該懂的,在看到報上那個背影時,在看到莊佳佳見麵會上那一抹柔和的笑容時,在看到你出現在她的葬禮時,就該懂了。

你一改往日作風,被傳媒如此輕易地拍到,在貢獻頭條方麵,當真是不遺餘力。

所以,現在我也隻是累了。

就像是生活在深海中的魚,明明已經習慣了黯淡的光線和強大的壓力,如果硬是要去看看明亮的世界而向淺水處遊去,那麼,就隻有死路一條。

好在我終於意識到,其實我們都錯了。

一定是哪裏出了錯,我們不該是這樣的。

像是走入了一條死胡同,我沒有辦法再麵對任何人,也沒有辦法麵對這樣不堪的自己。

真的,很累了。

車是好車,寶藍色的瑪莎拉蒂,轉彎時甚至沒有絲毫震蕩漂移。有深夜飆車的少年駕著車呼嘯著追上來,一群穿著五顏六色的孩子們,吹著口哨,扭頭看向我,誇張地尖叫,大笑。

我想提醒他們注意安全,但終究沒說出口。

人生能夠這樣縱情恣意的日子,又有多少?

為了避開他們,我把車開向了輔路。我其實有一點路癡,好在這個時候,大街上並沒有什麼人。

道路的盡頭就是高架橋,車子開過了頭,踩離合器,掛倒擋,好,很好。你瞧,即使是生手,有輛車,關鍵時刻還是頂有用的。

我抹了抹臉,北京的霧霾如今是越發嚴重了,竟然看不清。滿眼都是那個人,那人狠狠地吸著煙,仿佛想通了什麼,蜷縮在黑暗裏,如同受傷的小獸一樣隱忍地嗚咽著。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難過,事實上,我也不曾見過任何一個男人這樣。

你無聲地痛哭,沉浸在無限的悲痛中,你不言不語,可是你用了全部的力量去哀悼著;你滿足她最大的心願,你將“家”贈予她,你親手抱著新娘裝扮的她入殮。

鏡頭放大,滿滿都是你的臉,肅穆,哀傷。

她去世後,你的臉上是遮不住的疲倦,一夜白頭,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越發清臒。

我一直想問問你,那個時候,埋首於黑暗中,你想到的是什麼?

是不是,在片刻間頓悟,你失去的,是此生都尋不回的摯愛?

你沒有避諱分毫,所以,是不是甚至連我的反應,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已經不願再去想。你所有的深情,從來都與我無關。

反正我自認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從前的一往無前,不過是仗著……不過是仗著那麼一點點自以為是。

那是僅有的那麼一點點驕傲,甚至連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原來它真的不堪一擊。

所以,即使會被指責,就算是罵我懦弱愚蠢,也不想理會了。

所以,就這樣吧。

加油,換擋,油門踩到底。

就這樣吧,既然你不能放手,那麼就讓我,結束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