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知道我此時所知道的4(1 / 3)

第 三 章 曼陀羅

新宅子離舊宅子不遠,隻不過是同條路上更深一點兒的地方,也更僻靜一點兒。

進門看到同樣的格局,我才想起來,這片貴得離譜兒的地皮,也是由綦少風集團的子公司投資的。換句話說,這裏的一座座獨棟別墅,是由著他住的,跟古代的皇帝寢宮似的。

大廳裏,垂著一盞很漂亮的羊皮吊燈。我忽然想起,還是在香港那天,他帶我逛名店時,我沒太留心華服、珠寶,倒是瞥到一間別致的家居店,歎了一句:“這燈真好看。”

原先的宅子裏,同樣的位置有一盞巴洛克式水晶燈,被風一吹,瓔珞叮當作響,聲音很清脆。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浮誇了些。

我比較喜歡這種低調而不張揚的美。不過,為了一盞燈換掉上上下下三層樓的裝修風格,也隻有他了。

有時候,我覺得綦少風才像個孩子,任性、固執。

我推開臥室門時,委實沒想到他在家裏。

綦少風穿著一件灰色睡袍半靠在床上,聽到動靜,抬頭看我一眼,淡淡地說道:“喜歡嗎?”他手裏拿著的,居然不是筆記本,不是手機,也不是文件夾,而是一本書。一本厚厚的,封麵有些眼熟的書。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喜歡。”

能不喜歡嗎,連床都告別宮廷式落地垂幔了,所有家具的線條都極其簡潔。老實講,我一直都覺得原先那種奢華歐陸風的裝修,很可能是因為綦少風心裏有某種童話情結。

他剛洗過澡,頭發有還有點兒濕,有一小撮軟軟地搭在前額,鼻梁上竟然還架著副黑框眼鏡。我從來沒見過他戴眼鏡。看慣了他穿著各種昂貴的手工西裝,乍看到他這副模樣,總覺得有些滑稽,毛茸茸的,像個大學生。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講?”綦少風再次抬頭看向我。

他不提我差點兒忘了,急忙說道:“哦,對,是有件事,那個……”我有些猶豫,不知道他聽到後會是什麼反應。

他開始皺眉。

“我想去出去工作,就是上班,朝九晚五的那種。”我飛快地說完,然後盯著腳尖,不敢看他。

“我又從來沒說要關你禁閉。”他說完又重新看向手裏的書,神情專注。

我鬆了口氣,抱著睡衣要去浴室時,身後傳來他的聲音:“什麼工作?”我轉過身,可他依舊是一副認真讀書的模樣。

我告訴他唐蜜就職的那家周刊的名字,我應該是其中一個版麵的攝影記者,不過暫時還沒有確定具體負責哪個版麵。

他嗯了一聲,不知在書上寫著什麼,連頭都沒有抬。

等我擦著頭發走出來時,綦少風居然還靠在那裏,似乎連姿勢都沒變。

我猶豫著,盡量縮小步伐,慢慢地、慢慢地踱著。

“磨蹭什麼,”他看看床頭的電子鍾,像是很累,輕輕捏著鼻梁,“你該睡了。”

“哦。”我嘟囔著走過去。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說:“頭發記得要吹幹,”隨後站起身就往外走,“我還有公事要處理,去書房了。”

我聽著他下樓的腳步聲,心裏空落落的,不知是喜是悲。

最初的最初,我們並不是分房休息的。

蜜月時,考慮到綦少風的腸胃問題,我們臨時決定不在南美停留,去了免簽的塞舌爾。那裏真的是人間仙境,海灘的細沙都是粉白的,世間獨一無二的海椰樹連果實都有雌雄之分,白天散步時,能看到百年巨龜自由自在地在沙灘上爬行。

晚上我們就端著點心,跑到露台看星星,腳下是透明的玻璃板,形態各異的魚兒在腳下遊來遊去。

他每天都有許多玩樂的新計劃,讓我幾乎沒有機會去想那些傷心事。

我漸漸開始對他有些依賴了,甚至喜歡跟他分享一些很細微的想法,有時候還會向他聊起小時候的事。綦少風這個人永遠好風度,他從不會出聲打斷我的話,哪怕我有時候講著講著,自己都覺得無聊透頂。

住在那樣浪漫的地方,他也不曾逾矩。我不知道是他天性冷淡,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他從不會強迫別人。這一點,已經離開的劉嫂曾盛讚過。

婚後,我們相處還算融洽,他有時候會忙到很晚才回來,有時候也會醉醺醺的。我向來睡覺很輕,一丁點兒聲響都會讓我醒來,一聽到他回來,我就會起床下樓。他喝多的時候,會有點低燒,需要劉嫂搭把手,我們合力才能把他抬到床上。我會給他擦擦臉,喂他喝解酒藥,用冷水浸濕毛巾,墊在他額頭上。好在綦少風比較有酒品,醉了也不過是倒頭沉睡。也幸好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很有自製力的,即使喝了酒,也會勉力撐著,自己收拾好。

在有意識的時候,他不喜歡麻煩別人。哪怕我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哪怕我們已經有夫妻之實。

第一年的情人節,我想起了遙安和溫雅,有些感傷,白天出去閑逛,看到人人成雙成對。晚上回家,卻驚喜地發現綦少風特別俗氣地在門口用玫瑰花擺了個心形,我嚇了一跳,這不太像他會做的事。

屋裏也同樣鋪滿花瓣,一個個用玫瑰拚成的心形,就像是精心繪製的路線。我按照花瓣的指示,沿著樓梯一路走上去,就看到了他真正要送我的禮物。

那是一個小小的花房,是用花瓣搭起的模型,我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心血來潮研究這些女生喜歡的小玩意兒。那個模型裏,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栩栩如生。我研究了一會兒,忽然落下淚來,那是我曾經擁有的家,那是我的爸爸媽媽,一切都仿照我曾經描述的搭建而成。

他從後麵走出來,輕輕說道:“這禮物,”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還行嗎?”

我點點頭,越點頭,眼淚就落得越急。他無奈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我就走過去抱住了他,然後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