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知道我此時所知道的3(3 / 3)

我隻是需要時間,為什麼他不能等等我?他們明明知道,我隻有他們兩個——他們是我年少時光的見證者,他們是我一路磕磕絆絆走來的所有溫暖。如果沒有他們,那我又是誰呢?

他們明明知道。

父母驟然離世,我靠著保險賠償讀書,打零工為生,三個人相依為命近十年,卻傳來深愛的男友與自己的姐妹即將訂婚的消息……

所有的委屈,積攢了將近十年的委屈,在那一瞬間爆發。

等我哭得脫了力,綦少風仍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

沉默片刻,他試探性地問:“要不——”他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背,輕輕說,“我們結婚吧。”

我哭得缺氧,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回憶著,報紙上怎麼說來著?不日訂婚?哦,對了,是這個詞——“不日訂婚”。

我再也不要做被拋棄的那個,我再也不要做傻兮兮地等在原地最後被通知的那個,於是我說:“好。”

斬釘截鐵。

綦少風大概沒有想到我能這麼痛快答應,微微愣了一下,才慢慢說:“但出於私人原因,我希望結婚這件事,是一個秘密。”

我說:“好。”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們沒有感情基礎,彼此的結合不過是出於利益上的考量。既然是純粹的交易,自然沒有必要公開。雖然我至今也不清楚,他當初這個請求,是為了什麼。

不過我也記得他說過,他絕不會做沒有利的買賣。

既然這樣,那就各取所需好了。

我是真的怕了,那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珍視的人離開的絕望,我不想再體會了。

哪怕我知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後悔這一刻的衝動。

唐蜜聽得入神,喝了一口紅茶,半晌後才問:“所以,後來我找不到你,是因為這樣?”

是,既然最初的願望已經沒有實現的可能,我又何苦再去冒充什麼高貴的藝術家?於是,一夜之間,“莎莎”這個名字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小報紙毫無動靜,再也沒了藝術盛典沒完沒了的邀約。我曾經好奇,在網上設定關鍵詞搜索,不出所料,也是毫無痕跡。

綦少風說得很對,這個名字就如同一粒沙,被風一吹,就消失不見了。

就是自那時起,我才隱約發覺,他的心機,或許比我想象的要深不可測得多。能夠左右媒體動態,他的財力,也遠非一個娛樂公司老板所能及。

但我麵對他時,從不害怕,大概是因為他很少在我麵前真正表現出憤怒。

他解救了那時彷徨、茫然又傷心的我,他也當真如他所說,盡力滿足我的一切想法。

我說不想再回到學校,怕見到那兩個人,他就真的在畢業生未出席正式答辯的情況下,拿到了我的學位證和畢業證。也是他,幫我辦好一切手續,讓“夏夢”這個名字,在校園裏徹底消失了。

“你這個人,”唐蜜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讓我說你什麼好?”

我有些心虛地戳著軟軟的蛋糕,沒有接話。

“這事兒要換成是我,我一定趾高氣揚,活得更好,跟更優秀的人談戀愛,力所能及地找一份最好的工作,然後專門跑到那兩個不要臉的麵前炫耀。你說你——”她歎了口氣,“怎麼反倒像個縮頭龜!”

她說得不錯,如果換到現在,我估計也會這樣做。但那時……那時的我是做不到的。當時隻是認命地想著,我不能再見到那兩個人了。

“糖糖,你別這麼說。”即使是現在,我仍然不希望聽到任何人抹黑他們。

唐蜜被我氣得一口氣喝光飲料,罵道:“你真是出息!”頓了頓,她又好奇地問,“聽你這麼講,你老公應該來頭不小啊,說下名字,搞不好我還采訪過他。”

我挖了一勺冰激淩,含混不清地說道:“你那不是八卦周刊嗎?他就一生意人,應該上不了你們的版麵。”

唐蜜瞬間瞪圓了眼睛,生氣地說道:“誰說我們那是八卦周刊啦?我們是正兒八經的新聞周刊好不好!”想了想,她自己都覺得心虛了,“我們的周刊,不過就是財經和時政的版麵不算多罷了。”她眼睛的形狀像一顆杏仁,黑白分明,真是好看。

這本來也沒什麼好瞞的,我告訴她,那個人叫綦少風。

“誰?!”唐蜜剛喝進口的奶茶,差點兒噴我一身。

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她這樣失態了,趕緊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說道:“擦擦吧。”

唐蜜三兩下胡亂抹了抹,驚訝地說道:“你剛剛說,你老公是誰?”

我抿了口蛋糕,說道:“綦少風啊。”

“蒼天啊!”唐蜜突然仰天長歎,在靜謐的環境裏引來無數目光。她還沒意識到,繼續歎著,“蒼天怎麼就不能這樣眷顧眷顧我呢!”

“年度最佳鑽石王老五,業界新貴,怎麼就落在你手裏了啊!”

我氣得扔掉小勺,說道:“說什麼呢你!”

唐蜜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我:“你知不知道,外麵有多少女人見到你老公,恨不得整個身子貼上去,隻求能拴住他?你還這麼——”她打量我兩眼,露出鄙夷的眼神,“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地不修邊幅!”

噗,原來是為了這個。

“你忘了,我們結婚,原本就不是因為對彼此有感情。”我攏了攏頭發,笑了笑說道。

更何況,我本來也不懂得,怎樣才能拴住一個男人。

唐蜜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但是她很快轉移話題,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知不知道港媒那邊,現在傳得有多離譜兒?”

吸管被我吸得呼啦作響:“不知道。”不過能猜到,綦少風異常大膽地誘我見報,他的父係家族看上去更是顯赫,親朋好友各個是人中龍鳳,香港媒體素愛八卦,應該少不了各種揣測。

“每個人都在猜他太太究竟是誰家閨秀,畢竟見報的那幅彩照,隻能看見你一點點側臉。”唐蜜壞笑著,“誰想到,真正獨家就坐在我麵前,嘿嘿嘿……”

我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她立刻坐直,一本正經地說:“當然了,我唐蜜絕不會做出賣朋友的事。”

我挺開心的,好像已很久沒有這樣暢所欲言了。

剛剛從唐蜜的小敞篷車上下來,我就看到先前那位管家先生畢恭畢敬地站在眼前。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輛黑色的邁巴赫非常高調地,停在以實惠便捷聞名的酒店門口。

唐蜜本來還伸長脖子到處張望著,發現綦少風不在,吐吐舌頭,一溜煙兒跑掉了。

我在心裏暗暗罵了她幾句,擺出受過訓練的微笑,說道:“這麼巧?管家先生,您這是……”

這位兩鬢已見斑白的管家行的是標準英國皇家禮儀,說道:“不敢當,敝姓韋。”

我想起來了,之前那次不太愉快地碰麵時,他就提過自己姓氏了。

隻是,韋管家……偽管家……那麼,什麼才是真的?

大概是我沒藏住笑,韋管家的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微微頷首說:“先生說,請夏小姐回家。”

我本已不再生氣了,但聽韋管家這樣一說,又氣起來:“要我回家他自己不會說啊,命令來命令去,當我沒學過祈使句啊。”我揮揮手,邊說邊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韋管家跟上來,禮貌地說道:“或許夏小姐不清楚,這間酒店,是綦先生的產業。”

我一下子停住腳,轉過頭瞪著他。

他仍舊保持微微頷首的姿態,說道:“已經以整修的名義,勒令停業了。”

我說:“知道了。”拐個彎,再次健步如飛,恨不得背後插上一隻火箭炮。

韋管家又快速跟上來,說道:“先生還說,您的卡……”真是含蓄,點到即止。

於是,我氣呼呼地坐進了車裏,而韋管家坐在副駕駛,笑眯眯地對司機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