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怎麼樣?”他回頭詢問我的意見。
我衝他笑了笑,說道:“去年你不是送過我兩套藍寶石項鏈嗎?”
他挑了挑眉毛:“是嗎?我不太記得了。”說完,他又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看其他的。
就是這樣不在乎,就是這樣漫不經心,他總也記不清楚。
專櫃的燈光打得這樣好,角度和亮度適宜,絲絨襯底,什麼東西看上去都閃爍奪目,尊貴非常。其實再名貴,也不過是塊石頭。
明明仍是滿目的熠熠光輝,我卻突然沒了心情,隻是不好拂他的意,隨手挑了串碧璽手串。
一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回到酒店,他好像一下子卸下麵具,又變得冷冷冰冰。我不想說話,他自然也不會主動理我。
第二天,他說要帶我去拜訪朋友。但在路上他卻一言不發,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踏進大宅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我們要拜訪的人究竟是誰。
直到進了門,我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兒。人人都身著素服,非黑即白,而我按照綦少風的意思穿了昨天買的那件正紅色的小禮服,感覺好不突兀。
一位兩鬢略見斑白的男子從樓上走下來,問道:“是誰?”聲音不怒而威。
待看清是我們倆之後,啪的一聲,一份報紙迎麵摔了過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結婚都三年了,才讓我知道!”
我略微傾身,瞟了一眼報紙。文字是看不清的,但是占了整個版麵的大幅彩照正是綦少風和我昨天逛街的情景。照片上,我們手牽著手,我穿著那件剛買的紅色小禮服,顯眼得很,他微微側著頭,兩人好像很親密的樣子。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昨日會那樣大陣仗地帶我去逛街,還那樣高調。
原來如此。
不過如此。
夏夢,你真是可笑,還以為他待你總算有點兒真心了呢,真是自作多情。
我穿高跟鞋的次數並不多,這一回大約是站的時間有些久了,眼前有些發黑,有些站不穩。他看都沒看我,卻忽然伸手扶住我的腰,像是我們真的很親近似的。
其實他對我也算不錯了,至少在這種場合,從不會叫我失了麵子,大概,也是因為他自己愛麵子吧。
“三哥,爸爸問你話呢。”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一臉著急的樣子。爸爸?眼前這個有些年紀的老伯,是綦少風的父親?
這真尷尬。綦少風從來不對我講他的私事,對外亦從不提起出身背景,是以我對他家庭的了解,僅限於見過一次他的母親。
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少珣你少插嘴!”老爺子憤怒地說道。
綦少風有些挑釁地說:“是又怎樣?”
老爺子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站在他一旁的中年男子急忙說:“少風,都是一家人,你怎麼說話呢!”
綦少風斜睨了那男子一眼:“一家人?恕我不敢苟同。”
老爺子又是一陣咳嗽,好不容易緩和些,說道:“你今天上門,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手指向綦少風,“難道你也不知道,今天是你大哥的忌日嗎?”
綦少風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環視一下四周,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綦少琨?不認識。”
原來他還有個過世的大哥,怪不得一向不理我穿戴的他,突然要我做這副打扮。忌日裏穿一身紅,實在是對亡者的大不敬。
我還真有被利用的價值。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氣得,我的頭更加暈了。
他看也沒看我,卻扶著我徑直坐下,抬頭迎上眾人的目光,緩緩說道:“夢夢身體不太好,不宜久站。”夢夢?他什麼時候跟我這麼親了?!
老爺子才喝了口參茶,又被他氣得咳起來。我看著一個老人被氣成這樣子,實在於心不忍,急忙站起來說道:“爸爸,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大哥的忌日,如果有合適的衣服,我這就去換上。”
老爺子有些吃驚地看著我。不單是他,我這番話一說出口,屋子裏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眼神。老爺子有些驚訝,但是又好像有點高興,問道:“你叫我什麼?”
糟糕,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綦少風扶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一張臉陰沉沉地盯著我。
不過老爺子好像很開心,也不再計較,斜睨了綦少風一眼,說道:“你這幾年,雖混得一般,眼光卻長進不少。”他端起茶碗,但沒有喝,隻是揮揮手,不知在對誰講話,“讓廚房準備一下,晚上多做些老三愛吃的。”
屋裏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這麼淡了,綦少風竟然也沒再跟他們針鋒相對,隻是一臉陰鬱地撇下我,獨自上樓去了。
他很生氣,根據我的經驗,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我閑得無聊,就在宅子裏隨處轉轉。
看得出綦老爺子很有些資產,大概知道自己天不假年,所有的東西都揀最好的用,偌大的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條,跟綦少風媽媽家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我忽然覺得他爸爸就像TVB劇裏的那些老爺,連帶房屋布置也搞得這麼……嗯,金碧輝煌的。繞到後院居然看見一個玻璃花房,我向來喜歡花花草草,於是歡呼一聲就闖了進去,東摸摸西看看。嘖,品種還真不少,滿園春色。
“你來了?來,過來坐下。”老爺子好像知道我會溜進來一樣,對著我笑笑,又招招手。
我有點兒後悔自己的冒失,但又不知道怎麼拒絕,隻好乖乖地坐到他麵前。
“陪我下盤棋?”
我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的,萬萬想不到他把我叫過來就是想下盤棋,一口茶沒喝好,嗆得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老爺子還是一臉微笑地看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有句話叫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嗎?我真是兩邊丟人丟大了。
但我也隻能老實回答:“我不會下……”其實不是一點兒都不會,我小時候,爸爸很喜歡象棋,所以他一直想把我培養成象棋高手,還給我買了不少棋譜,奈何我對它真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除了開局走的幾步棋和簡單的行棋規則外,一無所知。
老爺子一愣,又換了個棋盤上來。
我一看,快要哭了:“這個……我也不會……”
老爺子又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耐人尋味起來,大概是生氣他兒子竟然娶了這麼個既非名門又非豪門還什麼都不會的兒媳婦回來。
眼見他又要擺一個棋盤上來,我不僅冷汗冒了出來,連臉頰都有點兒發燙了。
待看清楚擺上來的是什麼時,我高興起來,急急忙忙地說:“這個我會,這個我會。”
老爺子大概是看出我什麼都不行,給我個麵子,搬出這麼個玩意兒來。
開玩笑,國粹象棋不行,圍棋也不行,跳棋總是行的,而且不論是誰,跳棋總歸是會的。想當年我連輸給遙安三盤,輸紅了眼,氣鼓鼓地回家跟爸爸一說,爸爸點撥了我幾下,自那以後,我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老爺子大笑著說道:“你小心了哦,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待會兒輸了可別哭鼻子!”
我也很開心,搖搖頭說道:“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然後我又學著他的樣子說,“您小心哦,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待會兒輸了可別揪胡子!”
老爺子爽朗地大笑道:“你這孩子,有意思!”
我不敢馬虎,認認真真地落子、跳步、搭橋。
才一會兒工夫,他仔細瞧瞧棋盤,說道:“喲,我輸了!”又走了幾步,他又說道,“輸了三步哪!”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瞧出來了,剛才在這兒,”我伸手點點棋盤,“是您讓著我呢。”
老爺子大笑,聲如洪鍾,開心地回房間去了。
都說老資本家老奸巨猾,可我覺得老爺子一點兒也不奸詐,反而是個有趣的老頭兒。
園子裏的假山後還有一把藤椅,老爺子走了之後,我坐在藤椅上曬著太陽賞花,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許是起得太早,我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隱約聽到些吵嚷,大概是祭拜掃墓的人都回來了。
“……好嗎?”
我一轉頭,是之前站在老爺子身邊的那個中年人。
“睡得好嗎?”他看我一臉迷茫,又重複一遍。
我笑了笑。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睡飽了會比較容易開心。
“我是少風的二哥,綦少珅。‘王’‘申’‘珅’。”他看上去很溫和,伸出手自我介紹道。
大概看我還有些茫然,他又大大咧咧地說:“嘿,其實很簡單的。你就記得,我們家這一輩的名字裏,都帶著個‘王’字旁,就行了。”
“綦少琨、綦少珅、綦少珣……”我念著上午聽到的名字,果真如此,“可怎麼單單隻有綦少風……”我不小心問出口。
綦少珅聽了,苦笑道:“他跟我們不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他說得對,我跟他們不是一家人!”不知何時,綦少風站在園子盡頭,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我。
我一驚,趕忙站起來,可能是一個姿勢坐久了,腳有些麻,一個沒站穩眼看著要摔倒。綦少珅連忙伸手攙住我,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他,斜刺裏就猛地伸出一隻手,用力地將我扯過去。
他看也不看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綦少珅:“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碰!”說完,拉扯著我便走。
他走得很快,步子邁得也很大。身後的綦少珅大概怕他誤會,急忙揚聲說道:“少風,你想多了……”可他哪裏聽得進去。
我的腳還麻著,被他使勁兒扯著走路,又穿著高跟鞋,一路跟得踉踉蹌蹌。他把我扯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甩在了床上。
他在那兒站了多久我不知道,他聽見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他這樣生氣,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想跟他解釋清楚。
但是我還沒坐起來,他就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與他對視。我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眼睛裏醞著滔天的怒意,像是要冒出火來。他的力氣很大,我覺得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
“求我啊,你怎麼不求我放手呢?”他居然笑著問我。
我真的從沒有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這樣惡狠狠地盯著我,明明怒極的,反而笑了。我又急又氣,還有些害怕,瞪著他不講話。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他突然停住,開始動手解我的衣服。
我拚命護著:“綦少風!你別這樣!”
“別這樣?那你想怎樣?你不就是想讓我這樣嗎?”他一邊獰笑著,一邊扯著我的衣服。
我拚了命地護著,用盡力氣地推他:“你住手!”可是到底敵不過他的力氣,哧的一聲,我的衣服被他撕破了。這聲音十分突兀,可他卻依舊不管不顧,我一下子慌了神,哭著說,“綦少風,別這樣,我求求你……”
他牽製著我的手,冷冷地說:“夏夢,這是夫妻義務。”
我的衣服已被他撕破了,兩隻手也被他扣在頭頂,隻剩雙腿徒勞地踢著他。偶爾他被我踢中也不吭聲。他的力氣很大,毫不留情又漫無目的地在我身上撕咬著,我很疼,可已沒有力氣反抗,隻好痛苦地把頭轉向一邊,不再看他。他狠狠地咬住我的耳垂,在我耳邊說:“怎麼?這就害羞了?嗯?”
那個上揚的尾音真惡心,我厭惡地說:“綦少風,我沒想到你這麼卑鄙下流!”
“我卑鄙?我下流?夏夢,別忘了當初是誰一口答應我的!”
我的話令他更加生氣了。於是他不再說話,隻是盡力地折磨著我,我覺得我的骨架都要散了,但是我拚死忍住不喊出聲,隻是將頭轉向一邊,拚命咬著唇,默默地流淚。
是我的錯,是我當初一口答應他的求婚,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一切都是我的錯。但事到如今,我不想,亦不能,在他麵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他是何時停下的,又為什麼突然沒了聲響,我沒有去想,隻是趁著他稍稍放鬆之際,用盡了全部力氣,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他大概是沒想到我還有力氣反擊,一聲不吭地翻倒在地上。然後,我扯過被子裹好,又不自覺地抱住自己,拚命忍住想要殺了他的衝動。
房間裏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都黑了,我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聽到他長歎一聲,聽到他正朝我這裏走來。我連忙把自己抱得更緊,嚇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的手剛搭上我的脖子,我就渾身一哆嗦,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道:“別碰我!”
他的身形一頓,昏暗中也看不清是什麼神色。我冷冷靜靜地對著那個模糊的影子說:“滾。”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看著他走出去,我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氣,終於繃不住,期期艾艾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