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博雅也“無奈”地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臣不敢有所怨言。”
薑寧王也不再多補充,隻是吩咐道:“無需驚動你的家人。”
藺博雅沉吟著,道:“王上隻見我一個人嗎?”
“對。”
藺博雅也不再多言。
“孤王來這,隻是想問問你。你怨孤王最近在早朝時冷落你麼?”
冷落?的確是冷落。藺博雅為官這麼多年,在別人眼中一直是王上身邊的大紅人,王上的倚重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當這薑寧軍空手而歸之後,王上無視藺博雅的舉動著實嚇壞了一群人。王上不再聽取丞相的進諫,也不再詢問丞相的意見。眾臣唏噓,朝堂上冷得宛如好像被廉雁寒的目光掃過一樣。
說起廉雁寒,那更是讓人為她感到莫名其妙,王上突如其來的怒意讓百官如秋後寒蟬:一麵小心翼翼地為廉雁寒說情,一麵又要防著聖怒,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探視廉雁寒。
當然,也有一些有心人趁此機會,大玩清除異己,籠絡人心的遊戲,為時局再添上一筆“亂”。
如今,王上親自問藺博雅“怨”否?藺博雅當然不能擺出一副“怨婦”的神態,理所當然地答道:“王上對臣有知遇之恩,臣怎敢對王上有所怨言?”
薑寧王瞥他一眼,道:“你不怨孤王,孤王怨你。”
“惶恐!”藺博雅應聲跪下。
“你不用裝出驚嚇的樣子。你不是應該早就知道了麼?”薑寧王緩緩說道,“你在接回尋平王的時候,就應該想好怎麼對付孤王了吧。”
“臣不明白王上所指。”
“你的辦法就是裝傻到底嗎?無妨,你就繼續。孤王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事事順著孤王的意。隻是想不到連雁寒都被你教唆,實在傷孤王的心。”
所以王上才會比氣他更氣廉雁寒,王上確實是把她當親女兒來疼。
隻是——是不是有一點搞錯了?
藺博雅終於抬起頭,麵有古怪,“王上怎麼會以為是微臣教唆?”
薑寧王瞪著他,“不是嗎?你把她拐了不說,還慫恿她違背孤王的意願!”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對象顛倒了吧?
藺博雅無奈地笑笑,“王上實在是太小看內人了。”
“內人?哼。”早知道就不把雁寒嫁給他了,不過他也算是先斬後奏,典型的吃人不吐骨頭。
好了,時機已到,是該下定心丸的時候了。藺博雅看著薑寧王,雙手拱起,長長的衣袖垂下,他道:“王上,在其位謀其政,微臣一日做王上的臣子,自然當竭盡全力……”
薑寧王隻是看著他。
他當然知道王上是怪罪這次尋平的事,他淡淡地說:“不過,隻有一個人是排在王上前麵的……”
“誰?”薑寧王瞪大了眼。
藺博雅溫柔的笑,眼裏盡是寵溺。
薑寧王愣了愣,然後恍然明白了什麼,喃喃自語:“或許我真是太小看她了……”不過,到底是老薑一顆,薑寧王立刻不安好心地一笑,“真想不到你對雁寒如此深情,但是,你不怕孤王拿雁寒要挾你嗎?”
藺博雅抬頭看薑寧王,“王上確定要這麼做嗎?”
薑寧王突然感覺到了一股畏懼,這個謙卑地跪在他麵前的男人卻讓他感到莫大的威脅。他認知到這個男人是他無法掌控的。
二人對視著,薑寧王問道:“你是為了雁寒才為孤王效力的?”
藺博雅隻是說:“我隻是想給她一個她想要的世界。”
好大的口氣,好狂妄的夢想,可薑寧王又覺得他辦得到。為了給她一個她想要的世界,所以這個危險的男人才會臣服在他腳下。
他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自己始終未摸清他的底細,他的手上到底有什麼樣的牌,他到底有多少人脈,薑寧王一概搞不清楚,他曾經不止一次去調查他,可總是被引入歧途——這說明自己在做什麼他都知道。
可薑寧王也深切地感覺到他到底也為他做了很多事。
薑寧王沉吟一會,才道:“孤王將雁寒視為親生女兒,自然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你大可放心。”
藺博雅知道這是王上給他的承諾,作為一國之主,能將承諾給到這種地步已經是種恩惠了。
藺博雅一笑,叩首,“謝主隆恩。”
送走了天子,藺博雅揉揉太陽穴。王上是個明君,就是因為是明君,所以也比一般人難對付。他是個好主子,所以既不能讓他失去了對他的基本信任,又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跑。
“這樣真的好嗎?”
藺博雅目光一轉,看見站在陰影下的一抹影子。
“有什麼不好呢?”
“我是說為了嫂嫂跟薑寧王鬧翻……”
藺無夏話還沒說完,看見了藺博雅的表情就知道說錯話了。
她聳聳肩膀,表示了解。
藺博雅靜靜說道:“我是為了她才站在這丞相府裏的,所以……哪天真的混不下去了,我們隻好回去種地了。”
“哈哈哈,老哥,你種地可不一定比我強哦。”藺無夏嗤笑道。
“嘿嘿,到時候拜托你養我了。”話鋒一轉,“不過,我並沒有跟王上鬧翻。王上是聰明人,知道拿捏尺寸,隻要他把握好,我還是心甘情願當他的奴才。”
“哼,他要是敢對你動什麼歪心思……”說著,藺無夏眼中露出一絲猙獰。
藺博雅一個暴栗敲下去,“不要給我露出這種表情。”
“你也不要這樣打我啦,會長不高的。”藺無夏捂著頭,抱怨道,“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主子真是無情啊,人都走到了門口,也不進來看看昔日愛將,虧得他還口口聲聲說視人家為親生女兒,哼……”
藺博雅看她一眼,“你不能去強求一個王。”
藺無夏努努嘴,“所以說,我最討厭王了……不管哪一國的都是。”
這次,藺博雅送走了小精怪,輕輕走回臥室。
床上的人兒正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她正睡得酣甜。
她的氣息平穩多了。她剛回來的時候可能是放下了心,一天都在昏睡。吃飯的時候將她喚醒,她也無法保持十分的清醒。
後來,經過調養,她可以獨立地吃三餐,而不在中途睡著了。再後來,她會下床走走,雖然總是在後花園的涼亭裏睡著,不過他很樂意親自抱她回房。現在,她除了每晚上床早一點之外,基本上一切如常人一般。
王上雖未看她,可派來了宮裏的老禦醫;朝中的大人們雖不敢逆著風頭,但送來了許多珍貴藥材;而且,母親很疼愛這個兒媳婦,也很照顧她。
總之,她現在好多了。
除了不能使劍。
事實上,從那天她回來下了馬車之後,她連劍看都不看一眼。
他知道她的心態,可他不想逼她。而且,在她沒有恢複到以前那種狀態之前,逼她也沒用。
但擺在他麵前還有一個問題。
他的指,在她的肌膚上流連,一寸一寸,體會指尖傳來的細膩柔軟。
把她養在家裏這麼長時間,她長胖了點,也白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她現在在他的身邊。
他想讓她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可哪一天她的傷徹底好了,她又能使劍了,她一定會回到她的戰場上,離他而去。
他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男人,占有欲非常強。所以他才會在她身邊徘徊好幾年而不“下手”。
因為一旦讓他得手了,他會死死攥在手心裏不放開。
而她是高飛在北方朔漠的大雁,他怕他會親手扼死她。可他還是順從了自己心中的欲望,娶了她。
而後的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所以到現在他也沒能理清自己的心態。
藺博雅寬了衣,上床摟緊廉雁寒,呢喃道:“我不想讓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