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2 / 3)

他的語氣溫柔得讓廉雁寒心裏泛起溫暖的感覺。她出了事,人人都安慰她,讓她坦然麵對,讓她不要氣餒,可無論如何,她還是會恐懼,痛苦。她不想再聽什麼大道理,她隻想像現在這樣在所愛的人懷裏把所有的情緒發泄出來。

“我還是把劍找了出來,可我真的、真的……不能動真氣了……那時,好傷心,恨不得一劍往脖子上抹去……”

藺博雅聞言一把拉起她,嚴厲地盯著她,怒火頭一次毫無遮掩地爆發:“不準說這種話!一句也不準說!”

廉雁寒瞪著他,看他平時溫和的眼裏點燃了怒火,眉頭幾乎要糾結在一起,他的十指因為隱忍而緊緊扣住她的腰,而他身上蒸騰出的熱氣幾乎要將她灼傷。

廉雁寒猛地展開雙臂環住他,有些激動地說道:“博雅,博雅,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像現在一樣,愛我,關心我。我隻有你了,讓你成為我的依靠,好不好?”

藺博雅心疼她此時的脆弱,仿佛像個小女孩一樣,讓人想好好嗬護。

他的聲音沙啞而迷離,像陳年甘醇的酒,緩緩流入廉雁寒的心田,“好,好,雁兒。無論怎樣,你都是我的妻子,你累了就到我這來,我都會等著你。但是,你不要再說自暴自棄的話,你放棄了自己,我怎麼辦?”

“博雅……”廉雁寒低低地喚道,靜靜地躺在自己丈夫的懷裏。

“答應我,為了我,不要再讓自己受到傷害。”

“好的,我答應你。”

然後,他們都又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藺博雅才開口,低啞地問道:“想我麼?”

“想。”

“想到什麼程度?”他的指劃過她的臉頰,滿意地頓了頓——她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她悶悶地笑,“很想很想很想,我不會說。你呢?你想我麼?”

“我的相思如豆。”

“如豆?你是說你想我隻有黃豆那麼一咪咪嗎?”

她感覺到他的胸膛在震動,他勾起她的下頜,看著她,道:“不是黃豆,是紅豆。傳說古代有一位女子,因丈夫死在邊地,哭於樹下而死,化為紅豆,所以說紅豆最相思。”

廉雁寒原本蒼白的臉,此時有了紅潤,她努努嘴,“我還沒有死呢,再說你又不是女人。”

藺博雅又笑了,然後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上歎息:“真是想死我了,雁兒……”

快到了。藺博雅挑起簾子,看看窗外。然後又柔柔撫過妻子戴著的他送她的耳環,靜靜地笑。

廉雁寒趴在藺博雅的懷裏睡著了。她的睡臉沉靜,讓藺博雅舍不得移開手指,碰了再碰。即使到現在他還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手可以這麼隨意地觸碰她。他深刻地記得當他得知她受傷的消息的時候,他幾乎要窒息,那種撼動四肢百骸的戰栗,讓他恐懼不已。

那樣的經驗,一次就夠了。

他歎息一聲,吻像羽毛般地落下,盡是憐惜。

馬車到了丞相府。

藺博雅抱著熟睡的廉雁寒下了馬車。大門口,杏兒看見了廉雁寒,哭叫著奔過來,“小姐!”

藺博雅向她搖搖頭,她立刻噤了聲,捂著嘴,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家的小姐。

後麵的藺母見了,吩咐兒子:“博雅,帶雁寒回房休息吧。”

藺博雅點點頭,隨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父親也出來了。

藺父看了眼廉雁寒,哼了聲:“不懂規矩!”甩袖而去。

藺母尷尬地向兒子解釋:“他隻是有點別扭。”

“我知道。”當初他回家,宣告自己婚事的時候,父親就氣得要死,今天,他能出門見雁兒,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藺博雅笑笑,抱著廉雁寒進了屋。

“唔……”

“小姐你醒了?”

一聲略帶興奮的呼喚刺激了廉雁寒的意識。她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天花板,眼神還有些渙散。

“小姐!”

耳邊的聲音已帶哭腔,廉雁寒緩緩轉過頭。

“杏兒……”剛醒來的廉雁寒還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情景。

“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了。”說著,杏兒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杏兒,你別哭。我頭疼。”廉雁寒皺皺眉,努力集中注意力。

“哦,我忘了。”杏兒趕緊擦幹眼淚,“小姐你最討厭女人哭了。”

“嗬嗬。”

一聲熟悉的輕笑將廉雁寒的思維稍稍理清。她好像在馬車裏睡著了,還睡了一天。

還有一個問題。

“這是哪?”

藺博雅坐在床尾,揚著嘴角,答道:“家裏。”

“家裏?”為什麼她不認得?

“呃……”杏兒知道主子的想法,試著解釋,“這裏是丞相府。”

廉雁寒立即露出驚訝的表情。

藺博雅眯起眼道:“你不會以為我會把你送回將軍府吧?”

廉雁寒眨眨眼。

呃。

杏兒了解主子在這方麵都會慢半拍,再次把話說白:“小姐出嫁了,自然是回姑爺家了。”

“既然如此,杏兒為何還不改口?”藺博雅“好心”提醒。

杏兒掩嘴而笑,“哦,是杏兒沒了規矩,該叫夫人了。”

廉雁寒聽著二人的對話,後知後覺地想到她確實是嫁了人,自然要住到夫家。想通了後,不免有些汗顏。

“博雅……”她略帶歉疚地看著夫君。

藺博雅做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的了然表情,道:“你現在已經住進來了,就什麼也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然後,他又轉頭吩咐杏兒了幾句,無非讓她幫忙替她打點。廉雁寒緩緩眨眨眼睛,看著坐在床尾,溫和地對杏兒說話的藺博雅。看著他泛著熟悉的微笑,長眉舒展,薄唇輕啟,讓她的臉不自主地泛上一層熱氣。

閉上眼,是黑的;睜開眼,看見他。她寬慰地鬆了口氣,不像她在尋平的日子,閉了眼,夢中有他,可醒了,卻什麼都沒有……

“在看什麼呢……”藺博雅撫摸著她的臉龐。

廉雁寒這才回神,明白杏兒已經出去了。她被抓住偷窺,把被子拉高,蓋過頭頂,悶聲道:“沒什麼……”

藺博雅伸出長臂,連人帶被一並撈起來。他爽朗地笑,“想看我就光明正大地看嘛,我不介意。”

她介意!

她瞪著絲毫不理解女兒家羞澀心情的夫君,一臉哀怨。

瞪著,瞪著,突然覺得眼皮有點累,想閉上眼,莫名的,意識也渙散開來。

“雁兒!”

被一聲驚恐的聲音喚回,又看到他,笑笑,“沒事,我隻是閉閉眼……”

“好,好,你現在別睡,先吃點東西,杏兒馬上就來了。”

她閉著眼,點點頭。迷糊中,聽見有人進來,又迷糊中吃了點東西,然後徹底地又睡去。

風雪夜,貴人來。

藺博雅看著麵前的人,含住嘴裏的歎息,僅是恭敬地行禮,“王上深夜造訪,微臣深感惶恐。”

“孤王以為丞相會深感‘受寵若驚’呢。”

“臣切身地體會到了皇‘寵’之浩蕩。”

“哈哈哈,好你個藺博雅,竟敢殺孤王的回馬槍!”

“微臣不敢。天冷夜寒,王上若不嫌棄寒舍簡陋,先請進屋。”

薑寧王讓隨從解下身上的披風,大步邁進屋子,環視一眼,發現屋子的布置和主人一樣:很中庸,沒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奇珍異寶,也沒有什麼不該出現的粗野物品,可每一件東西都有它必須存在的價值,多一個不行,少一個也不行。

這樣溫和的表觀下,積蓄著什麼樣的內涵呢?

薑寧王若有所思地看著藺博雅,“可惜啊,可惜。”

藺博雅恭謙地問道:“王上,為何而歎?”

薑寧王笑笑,“丞相要是再生得平庸點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