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2 / 3)

紀柔荑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

“所有人都認為他很疼我,對我比對殷德要好得多,我也幾乎那樣認為了,但是,如果掀開表麵上那層華麗的虛像看,這些年來,我成為他鏟除異己的棋子,進行著最陰險與殘酷的遊戲,雙手沾滿了血汙。可是殷德呢,他幹幹淨淨,與世無爭。如果以後有一天,這些掩藏在黑暗中的陰謀被挖掘出來,我會萬劫不複,但他依舊安全。這就是和瞞對待我們的不同方式。

“我有種感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擺脫他,都會按著他的命令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別無選擇。”

紀柔荑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覺得全身乏力,一種叫做心痛的情緒窒息了所有的聲音。

風寄晚忽爾回首,望著她,一字一字道:“柔荑,你會嫁給永琰嗎?”

很難分清聽到這句話後的感受,好像並不是太震驚,然而無可掩飾的失魂落魄,紀柔荑聽見自己用一種很木然的聲音回答他:“也許會。”

某種風撩撥開了眼中的思緒,風寄晚的目光在這一刻,如水般哀傷,“我即將娶十格格為妻,這是他給我挑選的婚姻。”

紀柔荑唇角一勾,笑了起來:“多好,看來我們兩個以後的命數都會大富大貴。”

這次輪到風寄晚凝視著她,沉靜地不說話。

笑著笑著,再也偽裝不下去,慢慢地走過去,穿過雙臂去摟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任眼淚濡濕她的臉龐,和他的胸襟。

“我愛你。”紀柔荑淒聲道,“風寄晚,我愛你。”

既然已經注定是這樣無緣的結局,那麼為什麼不可以說出來?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心藏得那麼深?為什麼要維持所謂的矜持、驕傲與尊嚴?

她愛他,她愛這個男人,從第一眼見到時,就愛上了他。

風寄晚的身上有令她心迷的味道。

她想起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垂髫少女時,曾將花瓣放入盛滿清水的缽中,看著那一點淒紅漾漾地落下去。那一點淒紅如此鮮豔悲絕,活色生香。她於此刻想起那一幕,仿若就在眼前,依稀繚亂。

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在第一次聞見風寄晚身上的香味時,她會心生錯覺,思維紊亂。

是的,她當初放入水中的花瓣就是丹桂。清貴雅絕香馥鬱,一點靈動卻滄桑的丹桂。

她輸了。在很早的時候,就輸給了宿命。

於是她認輸。

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在靜止中前世今生、悲歡離合、茫茫浮世、寂寂紅塵、通通灰飛煙滅。

她隻看的見他,隻願看見他,隻想永遠這樣看住他。

然而上天不憐憫她,紛雜的馬蹄聲自遠方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終於,無數個火把映亮了流水河畔,也映紅了她的眼睛。她自風寄晚懷中抬起頭,看見永琰率領著大隊人馬已將此處層層包圍。

永琰的臉上有種深痛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她將目光轉向風寄晚,一直以來,她最關心的人是他,隻有他而已。

“柔荑,過來。”權貴的聲音第一次向她流露出無上的威嚴,以及那蘊藏其中的爭奪。

她凝望著風寄晚,心在無聲的呐喊——

不,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把我推給他,不要把我讓給他,風寄晚,求求你!

風寄晚的眼眸閃爍著,輕輕地推開了她。紀柔荑的臉色頓時一白,然而下一刻他卻牽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我送你回去。”

心中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紀柔荑正待點頭,永琰又道:“柔荑,過來!”

風寄晚拉著她走到馬前,將她扶上馬,自己則牽馬而行,卻被永琰的隊伍攔住了去路。

“借過。”風寄晚平靜地說道。

永琰坐在馬上,居高而下地看著他,沉聲道:“紀姑娘由我來送,你可以走了。”

“借過。”風寄晚臉色不變,又說了一遍。

空氣中凝結起一股暗流,那是屬於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鬥。紀柔荑覺得自己應該表態,便咬了咬唇開口:“十五阿哥……”

“你閉嘴!”永琰忽然喝道。

紀柔荑整個人一呆,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一臉冷竣的皇子。他從來沒有這樣嗬斥過她,甚至連句大聲點的話都不曾有,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這樣對她?!

原來這就是她剛才說會嫁的男人——

再溫和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其中獨屬於皇室的驕傲。尤其是在情敵麵前。

紀柔荑又默默地想到,其實這個皇子她從來就沒有去了解過,她的心沒在他身上。

“十五阿哥,如果我堅持要送她回去呢?”

永琰盯著風寄晚,緩緩地道:“沒有這個如果。”

風寄晚竟然笑了一笑,臉上有抹嘲諷的味道:“她不是你的,十五阿哥。”

永琰看了紀柔荑一眼,道:“今天我帶她出席壽宴,就是等於宣布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紀柔荑無動於衷地聽著,仿佛說的不是她。

“但你畢竟沒有宣布,明說,與暗示,可是天壤之別。”

永琰臉一紅,怒道:“風寄晚,你非要和我作對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晚上那道一掌江山是你使的詭計,要是被我找到證據,你就死定了!”

風寄晚笑得更是輕蔑,“好啊。那我就等十五阿哥拿證據來收我入獄了。”說罷飄身上馬,手中馬鞭輕揚,勾住阻攔之人的馬腳,兩匹馬雙雙倒地,風寄晚趁機穿過去,仍不忘留下一句話:“恭祝十五阿哥壽辰,告辭了!”

身後起了一陣嘈雜,但很快地為風聲所淹沒。

“怕嗎?”風寄晚問紀柔荑。

紀柔荑搖頭,“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風寄晚笑了笑,臉色又恢複了凝重。紀柔荑雖人在他身前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卻感覺的到他身體的僵硬,“你為了我,跟十五阿哥起了正麵衝突,日後會後患無窮的。”

“即使沒有你,我與十五阿哥也完全是敵對的。他若為帝,第一個要鏟除的就是我父親,所以我隻能選擇幫十七阿哥。”

接著便是長長一段時間的沉寂。這種沉寂令紀柔荑不安,她扭頭回望,恰好可見風寄晚的臉,兩人的距離比想象中的更近。

“怎麼辦呢?”紀柔荑綻出一個柔柔的微笑,半像解嘲半像調侃,“現在我嫁不成那個人了。”

風寄晚一怔,反應卻比她所能料及的更大。他急聲道:“柔荑——”

“噓——”紀柔荑衝他舉起食指壓於唇上,笑得更是溫婉,“你不要覺得有什麼負擔,嫁與不嫁是我的事。真的,不騙你,如果說之前我都處於一種完全紊亂迷茫徘徊不定的情緒中的話,那麼現在我變清醒了,非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