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江湖恩怨環環相因啊！”敏龍慨然長歎。
“正是！除了江湖恩怨外其他方麵往往也如此啊！”那人的話充滿玄機。
“請問先生貴姓大名？”敏龍覺得該對麵前的這位高人作進一步的了解了。
“敝人複姓司馬，單名一個道字，自稱‘逍遙子’。”那人如實相告。
“我姓費，名敏龍，是費莊人士。我一向仰慕英雄、名士，先生仙風道骨，無疑是個名士，我們交個朋友吧！”敏龍主動伸出手來。
“和我交朋友要陪我下棋啊！老馮死了，小馮瘋了，小寧不在這裏，無人和我下棋，我快憋瘋了！走，到我屋裏陪我下棋！小兄弟，你會下棋嗎？！”司馬道眼中充滿期待。
“下棋是我拿手好戲！”敏龍為了交他這個朋友便答應了他。
聞言，司馬道春風滿麵，他帶領敏龍來到盤山腳下池泉旁他自己搭的茅草屋中。兩人在桌前坐下後就下起了棋，他們下得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司馬道棋力勝過敏龍一籌，奇怪的是他並不急於贏棋，他下棋猶如品茶，慢慢地感受其中的滋味。這種風格令敏龍好奇之餘深受啟迪。不知不覺就到下午三四點鍾，吃過午飯，兩人繼續下棋。
“盤山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簡直是個世外桃源！”司馬道開始邊下棋邊和敏龍聊天。
“等我退休後我也找塊神仙地過過逍遙自在的日子！”敏龍說。
“何必等到退休！何不現在從我！世上都說神仙好，隻是功名忘不了！‘功名’二字實在太害人了！”司馬道麵露鄙夷之色。
“國仇家恨豈能輕易忘之！”敏龍語調深沉，非常認真地說。
“好個‘國仇家恨’！有誌氣、有血性，是條漢子，和我年輕時一樣！但是世上的路很難走，‘官’家兩個口，一家比一家髒，‘精忠報國’落得什麼下場呢？！”司馬道氣憤起來。
“難道世界是黑暗一片？！”敏龍並不悲觀。
“官家開始都是好的，哄得你顛顛的，後來要吃東西時他就會原形畢露，表現出貪婪無恥麵目來！我喜歡山，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我也喜歡水，水潔淨透明，可以蕩滌腸胃、身軀……做個逍遙自在的人不好麼？！”司馬道有心收敏龍為徒，要他陪伴自己。
“難道世上就沒有好的官家？！現在沒有將來一定沒有麼？！”敏龍並不想在盤山待下去做一個與世無爭之人。
“你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那時蔣誌清即現在的蔣介石極力鼓動我革軍閥的命，我聽從了他的話投身到革命之中。當我和他好得可以割頭換頸的時候，我發現他革命是假，要當官是真！他當官的目的和軍閥們一樣，無非為了吃喝二字，民脂民膏，大啖特啖！我發現了他的本質後就與他分道揚鑣了，從此，我不再相信什麼革命，我隻相信山水和逍遙！”司馬道越說越激動。
“司馬先生太悲觀了！”敏龍忍不住說，“山水也是世上的山水麼，世上並不是漆黑一片啊！”
“也許吧！”司馬道感到無奈，他有氣無力地說。
“假如你把這兒美好的山水移到別處，別處不也換了一個天地麼？！關鍵是要有人去幹，等時等不來的！”敏龍主張入世，這觀念與司馬道逍遙世外的想法格格不入。
道不同，敏龍決定和司馬道道別。司馬道知他無心留在盤山就友好相送。
“我很喜歡你這個淳樸的小夥子！”司馬道依依不舍。
“謝謝！”敏龍緊握司馬道的手。
“我一心留你吃晚飯，你急著趕路留不住你。春季遊盤山別有一番滋味，你不陪我我隻好獨上盤山了。那傻子還在掛月峰上等月亮妹妹呢，他一發傻，我就跟著‘上天’，這也是我的福分啊！”司馬道不緊不慢地說，話很詼諧。
“看來，日後我得補上與先生同遊盤山這一課！”敏龍被他的話打動。
“哈哈，你終於開竅了！”司馬道恢複了原來精神矍鑠充滿智睿的麵貌。
“那片天地太誘人了，叫人不得不神往！”敏龍由衷讚美。
“小朋友，記住司馬道，常到盤山來！”司馬道熱情地說。
“我會的！”敏龍不情願鬆開握著司馬道的手。
5、結婚
費府毀壞的房屋差不多修好後，懷仁和家眷被敏龍、劉大麻子等人接了回來。
懷仁回來後，當他聽說敏龍在他不在家時成立了費莊自衛隊，他帶領自衛隊的人整天東奔西顛不務正業後就與毛氏商討拴住兒子的辦法。
“敏龍在外瞎折騰會捅婁子的，得想一個辦法讓他老實下來。敏鸞不在我們身邊，我年老精力不濟，他應該為家庭出力應該孝敬孝敬我們了！”懷仁的意思是要敏龍做個繼承其衣缽養尊處優的小地主。
“請人給他提親，不結婚不行！成家之後有‘軛’加在他的身上他就老實了！”毛氏想出這個辦法。
“世亂有閨女的人家巴閨女早嫁，若不早點物色恐怕就沒有黃花閨女了！”懷仁焦急心情溢於言表。
夫妻議定之後就托私塾老先生毛良才去物色兒媳。毛良才因與私塾先生朱優學是要好的朋友，所以他就選中了朱優學的長女朱紅英。朱優學同意後，毛良才將物色的結果告訴懷仁夫婦，聞言，二人歡天喜地沒有異議。兩家決定先定親，等良辰吉日到來時再完婚。
順帶一筆，費老爺和錢莊錢老爺從前為各自兒女訂過娃娃親。不久前，當費老爺了解費老爺的女兒錢璦體弱多病時便心生悔親之意。為了達到目的，費老爺決定先斬後奏，讓生米煮成熟飯。這事敏龍一點兒也不知。訂過親後，懷仁和毛氏告訴敏龍他已定親。聞言敏龍特別激動，一個勁地表示反對。
“‘男大當婚，女在當嫁’，這是禮數，由不得你自個做主為所欲為！婚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不聽不從即不孝，不孝者非我費家子孫，從此可斷絕父子關係！”懷仁極力壓製敏龍，試圖要他結婚成家。
“爹，兒子早說過暫不考慮結婚之事！鬼子橫行，土匪猩獗，國無寧日，歲無太平，兒子哪有心思過自己的小日子！”敏龍一口回絕爹的要求。
“這是政府的事，與你無關！”費老爺不以為然。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怎能說與我無關？！”敏龍據理力爭。
“天下之興，在於有人，人人不結婚，何興之有？！”費老爺怒火滿腔。
見狀，毛氏將敏龍推出屋外。
“兒子，你不聽你爹的話媽就給你跪下！爹媽把養大不容易，別的不圖隻圖你孝順，你就做個孝順的兒子吧！結婚後照樣可以打鬼子、捉土匪普度眾生嘛，你死腦筋不開化！”毛氏深知兒子倔強的個性，讓步求他。
“我怕拖累人家！”敏龍說出心中的過慮。
“到時成了一家人，禍福由命，還談什麼拖累不拖累？！我兒命大福大兆化大，娶她即她有福，這福別人幾輩子也修不來；娶她即她命好，這好命別人想要也要不到！”毛氏理直氣壯地說。
母親厚愛自己，敏龍很感動。至於結婚的事，敏龍猶豫不決。
傷未痊愈的懷仁整日躺在床上無所事事，非常鬱悶。兒子不肯結婚，他幾次從床上竄到地上，想摔死拉倒，死了可以解除煩惱。
為了兒子早日能夠開化，毛氏鑽進了佛堂，一向虔誠拜佛的她為了解決這個難題隻好求助於菩薩。
敏龍不肯結婚，各位姨媽們坐不住了，紛紛來勸。
第一個來勸敏龍的人是二姨媽，穿著綠色夾旗袍的二姨媽說：“人生在世如同演戲，生旦淨未醜，該演什麼就演什麼！當個角色，無非逢場作戲，何必認真！認真多煩惱，不如及時行樂！結婚是件幸福事，不結婚不知道，結了婚嚇一跳，裏麵的滋味很美妙！咚鏗、咚鏗、咚鏗、鏗咚鏗、……”二姨媽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我和鬼子們、土匪們、坑害百姓的散兵遊勇們不可能同台演出！‘士不殺，不可辱’，這是我做人的原則，若用演戲來打比方，一生我隻演一個角色，這個角就是‘英雄’！男兒要有英雄氣！”敏龍拒絕接受二姨媽的“人生如演戲”的觀念。
“你想當拯救費莊的英雄，這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呀！英雄的結局往往是悲劇……”二姨媽想起曆史上許多救國救民的英雄悲劇命運不免長籲短歎起來。
“金聖歎的《十大快哉》你可讀過？對英雄來說，‘悲劇’豈不快哉！”二姨媽沒能說服敏龍無功而返。
二姨媽前腳走，穿著青地織金花夾旗袍的五姨媽後腳來。
“敏龍啊，五姨媽雖說年齡隻比你大一歲，但論輩分我是你長輩！長輩的話要聽！結婚吧，老實過日子！老爺老了，這家目前需要你出力！你要爭氣，以後我們這些姨媽們還仰仗你呢！別再與我姐夫作對了，我姐夫看在老爺的麵子上忍耐著你的一次又一次的冒犯。狗急還跳牆呢，別惹火我姐夫！我姐夫手下已有多二百多號人，擁有步槍七八十支，誰和他作對是死路一條！”五姨媽一向說話不拐彎。
“哪位姨媽我都尊重，哪位姨媽說的在理我就聽！結婚的事你知道是勉強不得的，當初你也曾反抗過！姨媽們隻要安心生活在費家，費家不會虧待她們的！至於你姐夫，隻要他不為難費莊百姓我是不會管他閑事的！”敏龍的話有理有節，五姨太碰了一鼻子灰的她麵帶怒氣，使勁扭動健壯的身體快速地離去。
接著穿插著紅色花絲絨夾旗袍的六姨媽來了。六姨媽今年二十一歲，比敏龍小一歲。
“嘻嘻”，六姨媽未言先笑，“新娘子朱紅英才美呢，今天我特地去看了她！”
敏龍皺了一下眉頭。
“假如你不要她，我把我伯伯的機要秘書介紹給你，她姓黃名鶯。再假如你看不上她，那我就把我養父的機要秘書介紹給你，她是黃鶯的妹妹叫黃鸝。她們是一對出色的姐妹花，你應該能看上一個！”說罷，六姨媽一個勁地傻笑。
“我看你適合當個媒婆！你知道老爺娶你時受了多少罪？！你有了整人的經驗不找幾個徒弟帶帶顯不出你的水平！等你調教好徒弟後，我受的罪就大了！”敏龍知六姨媽性格天真活潑就逗起她來。
“幫你結婚也不好！我是想等你們結婚生出孩子來我有孩子帶，我有孩子玩就開心了！”六姨媽說出自己的想法。
“原來是想讓我當個生育機器啊！想要孩子為什麼不自己生一個？！”敏龍和六姨媽開起了玩笑。
“你爹他……”六姨媽欲言又止。
敏龍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沉默起來。
最後，穿著雪青色夾旗袍的三姨媽趕來勸敏龍，三姨媽說：“大姪啊，紅英人樸實，能苦而勞，這樣的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啊！麥子灌漿抽穗，穗壓彎秸，人謂之成熟；你不結婚不生子等於麥子不抽穗，永遠稱不上成熟！”
三姨媽的這個比喻敏龍聽後半信半疑，他說：“高僧、仙道他們一輩子不結婚，難道也不成熟？！”
“費家目前處境十分艱難，在家裏隻有你一個男孩，你不勇敢地站出來撐門戶難道叫我們女人們拋頭露麵？！不肯撐門戶的男孩能叫男兒？！你一向以大丈夫自居，現在叫你當個小丈夫你都不肯，你怎麼能成為真正的大丈夫呢？！”三姨媽的一席話說得敏龍麵紅耳赤。三姨媽平時在敏龍心目中的威信很高，他信任她，她的話他覺得在理，他就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