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納蘭府。
正是用午飯的時間,納蘭夕雪和姐姐坐在偏廳餐桌邊,一個小丫鬟從門外碎步走來。
“人呢?”納蘭夕若問道。
“小姐,裴將軍說有事要出門,不過來吃飯了。”小丫鬟立在門邊回道。
“他又不吃……”納蘭夕雪回頭看著身邊的姐姐,癟著嘴扮哭臉:“姐,他還生氣……”
納蘭夕若歎了口氣,伸手拍拍夕雪的手。
自從上次教練場回來,裴紅原就變得異常冷漠,原本對夕雪很好的他,現在簡直和她形同陌路。已經好多天了,他每日早出晚歸,人越發的瘦削陰鬱。
“也許等爹回來了,就好了。”納蘭夕雪喃喃道。
裴大哥現在的樣子,讓她依稀覺得很熟悉。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爹從戰場上回來,帶回滿身是血的他。洗淨汙泥才發現是個清秀的男孩,可是他一臉怨恨就像隻受傷的小豹子。是父親一點點的把他教養長大,還收為義子。
“姐,你還記得嗎,裴大哥剛來咱家的時候,就這麼不理人呢,有次我拿他一個包子,他抓起我的手就咬。”納蘭夕雪想起小時候,不由露出微笑。
“哦?”納蘭夕若一愣,“事情過去太多年了,我不大記得了,對了夕雪,姐想問你一件事。”
“恩?”
“你到底和那個虢赫爾人怎麼樣?”
納蘭夕雪一愣,頓時覺得耳朵根發燒起來:“我——他,沒什麼啊,我隻是——”
“你隻是什麼?”納蘭夕若看著夕雪,“你們隻是朋友?可是普通朋友他怎麼會這麼關心你?”
自從教練場那天之後,這個虢赫爾人就開始向納蘭家送東西,珍稀的藥品,罕見的織錦,大顆的碧璽石,流水般地運到家中,自小不是沒見過世麵的納蘭夕若也被這大方的陣勢給嚇住了。
“夕雪你可不要把這當兒戲,他是異族,你不能喜歡他。”
“我——”納蘭夕雪一時語塞。
剛說這裏,一個下人在門外回道:“小姐、少爺,虢赫爾使節又送東西來了。”
納蘭夕若皺眉看著夕雪,夕雪已起身幾步出門去了。
納蘭夕若的眉頭挽成了一個結,看著夕雪的背影隻是歎氣。
燈柱上的蠟燭照得整個偏廳明晃晃的,窗外無風清朗,一片寧靜。可是為什麼,她的心中並不安寧,反而如風暴的前夕,不斷孕生著擔憂的暗湧。
前廳裏,虢赫爾的使節背手而立,看牆上掛的一幅字畫。
納蘭夕雪走出來,欣喜地四麵環顧,看著這個高鼻梁藍眼睛的陌生人回過頭來,眼神中的明媚亮光一忽閃地滅了。
“你……是?”她停在那裏。
之前都是尉遲夜來的,借著來送這送那的各式各樣的理由來找自己,可是今天站在麵前的這位自己完全沒見過。
“您好,我代巡南鄔和薩來送點東西。”和薩是虢赫爾語中對老師的敬稱——那人躬身一鞠,很有禮貌的說道。
“他人呢?”
“今天東陸皇陛下開宴,和薩去赴宴了。”
“哦……”納蘭夕雪低頭答應道。
“和薩讓我來送點東西。”那個虢赫爾人從隨身的袋子裏拿出來一個小紙包,遞給她。
納蘭夕雪接過來,隻覺得手心微微有些發熱,正疑惑著,那人便告辭離去了。
納蘭夕雪走了兩步客套著將他送出門去,回身走回房去。
把那個紙袋放在桌上拆開,幾十個圓滾滾還燙手的糖炒栗子就滾出來。
納蘭夕雪拿起來一個一看,撲哧一聲笑出來——那個栗子給刻上了眼睛鼻子,正眯著眼睛傻嗬嗬的笑呢。那咧開的嘴裏還吐著“舌頭”——一張塞進一半的小紙條。
納蘭夕雪把小紙條抽出來,打開一看,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真像你。”
“像你個大頭鬼!”納蘭夕雪笑著扔掉紙條,掰開栗子吃起來。吃了一半又拿起另一個,這個小人也給刻上了眉眼,眉毛倒立著,嘴巴向下彎,一臉的不高興,嘴巴裏也有個小紙條,她展開一看:“明天有國宴。”
“有國宴還不開心?”她自言自語道,伸手去抓其他的幾個栗子。還有兩個“栗子小人”帶著表情衝自己吐舌頭,她把紙條抽出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來。